顧庭之其實還是想反駁的,但是對上謝二紅起來的眼圈,到嘴邊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前世謝二很少哭,他只看到過一次,是敏氏身邊的丫頭欺負了湛哥,謝二知道後偷偷的抹淚,他站在樹後沒有出去,後來他找了錯處將那丫頭打了一頓,發賣了出去,他想告訴謝二他幫她出氣了,幫他們的孩子出氣了,可他不能說。
他為她做過很多傻事,晚上偷偷跑到妻子的房中偷香,還要一直防著被小妾發現,這樣的傻事他做了太多,看著謝二捶打他趕他走,他的心也在痛,可他一直在忍著,傻著無賴,那完全不是他的樣子,但正如謝二剛剛說的,為了所謂的情和愛,他就像個青澀的小子一般,做著傻氣又衝動的事情。
她說的沒有錯,她也沒有錯。
顧庭之隻覺得胸口有些悶,又不知道是怎麽了,甚至有一根線在用力的扯動著,就像當年從湖裡將謝二救上來後,感受到她的身體一點點慢慢變冷,然後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還活著一般。
顧庭之再無顏留下來,他默默的離開,也清楚深刻的意識到這不是前世,今生謝二嫁給了別人,再也不是他的妻,他們兩個注意無緣。
這樣的現實他早就應該注意到,卻還一直在欺負自己,嘴裡有血腥味傳出來,顧庭之的身子晃了晃,扶著樹幹才站穩身子,他回頭望向身後的院子,那裡住著他愛了兩世的女人。
“公子。”興旺也被主子臉上的失敗之色嚇到了。
顧庭之像失了魂一般,走了。
竹笙居裡,謝元娘沒有空去傷心,她叫了三個大丫頭過來,“二爺出事的事情你們知不知道?”
三個丫頭低下頭。
謝元娘一拍桌了,“別人瞞著我也就算了,你們三個是我的人,你們也幫著外人瞞著我,眼裡還有我這個主子嗎?”
三個丫頭頭一次看到姑娘發脾氣,也知道這次是真的惹怒了姑娘,齊齊的跪了下來。
謝元娘不忍心的扭開頭不看三人,“你們說說知道的情況。”
寒雪是個直性子,當場道,“禁軍封府的時候,奴婢就見老夫人身邊的董嬤嬤回府了,聽前院的小丫頭們議論說董嬤嬤面色慘白,也不知道被什麽嚇到了。”
謝元娘點頭,“董嬤嬤是老夫人身邊的大嬤嬤,她能神色大變,可見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是江府那邊也出了變故。”
想到大嫂一直沒有回來,謝元娘心中隱隱猜測,會不會江府早就知道顧府要出事,所以才將江氏接回去?
畢竟這麽多年了,也不見江府有人主動上門,除非是怕牽連到江氏一族,才會露面。
令梅張了張嘴,“奴婢聽院裡的丫頭們小聲議論說門房那邊聽到二爺出事了,卻不敢確定,後來就被禁軍封了府。”
醉冬這個時候也不再瞞著,“江義去了老夫人那邊將事情說了,老夫人下命讓全府都瞞著姑娘,擔心姑娘傷到了身子。”
還有幾個月就要生產的人,若是受了刺激,這孩子出了事怎麽辦?
事情發展到現在,謝元娘已經把事情大體都了解到了,“你們三個起來吧,這是第一次,若再有第二次,你們也不必再留在我身邊了。”
“奴婢們不敢了。”三人這才起身。
“姑娘,老夫人和二爺那邊一定更擔心你,你肚子裡還有小少爺,姑娘要保重身子才是。”
令梅勸完,寒雪和醉冬也勸著。
謝元娘笑了笑,“我沒事,你們放心吧,我是相信二爺的。”
只要有二爺在,一定會沒事的。
三人暗下觀察姑娘神色似真的沒事,這才略放心下來。
顧老夫人那邊知道孫子去竹笙居鬧了一場,氣的摔了杯子,讓身邊的人去叫人,顧庭之是來了,人卻像失了魂一般。
看他這副樣子,顧老夫人又氣又惱,想訓斥他一翻也不忍心了,隻揮揮手讓他回去。
“祖母。”顧庭之跪了下來,“聖上那邊借此機會發難,西邊那邊還不穩,定會再派二叔去那邊,可小嬸嬸快要臨產,就讓孫兒過去吧。”
顧老夫人身子微頓,目光複雜的看著下面的孫子,最後眼圈慢慢的紅了,“庭之,你先起來。”
顧庭之起身,走到顧老夫人身旁,“祖母,顧府失勢,到了邊關那邊,也不會被重視,讓二叔留在府中吧。”
顧老夫人撫著他的頭,“庭之長大了,有些事不用祖母說你也懂了,好孩子。”
顧庭之目光慢慢湧起亮光來,“祖母,顧府不會倒。”
“咱們顧家也是百年世家,豈能為此小事就倒了。”顧老夫人目光堅定,“如此也好,你去西北那邊我會與你二叔商議,你回去準備吧。”
顧庭之鄭重的點頭,這才起身離開。
顧老夫人靠在進榻裡,問道,“二郎那邊可說何時能歸來?”
董嬤嬤上前一步,“江義那邊說二爺這邊的人已經請旨,最遲明天下朝之後就能從大牢裡出來。 ”
顧老夫人閉上眼睛,“不破不立,二郎走這一步棋雖險卻也不失一步好棋。”
董嬤嬤不接話,心裡卻還在想著大夫人的事,顧老夫人像長了一雙透視眼一般,“江府那邊不必理會,他們怕牽連到他們江氏一族將人接回去,也是他們江家的作風,這些年來江家靠著咱們顧府也沒少得好處,自然是怕的。”
這話裡的嘲弄,董嬤嬤覺得這樣說江家不虧,顧府這才透一點信出去,江家馬上就把自己摘出去,也太過薄涼,難怪入不得老夫人的眼。
顧府被禁軍圍著,顧府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可顧府一出事,金陵城裡卻是一震。
孔府那邊小舒氏已經哭了兩場,把在書院的丈夫也叫了回來,孔父其實在得到消失後,就往府裡趕了,半路就遇到府中來尋他的人。
孔家的人都聚在孔老夫人的屋子裡,孔大儒陰著臉,“衝動,太衝動了,不過是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