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尼日利亞押了500塊?你想啥呢?”雲飛揚一邊用杓子挖著雙色冰淇淋,一邊埋怨,“明顯西班牙贏面更高,你看看名單,首發陣容全是一流球星,絕大部分都是皇馬、巴薩出來的,個別是意甲,尼日利亞才有幾個?”
“他說尼日利亞賠率高,合算,所以要押。”彪子在旁邊憨厚地說道,“我都拉他了,結果沒拉住,在被旁邊人用話一擠兌……唉……”
“你拉不住他我信,常夫子這牛脾氣我深有體會,經常在班上和人頂牛,懟天懟地懟空氣,搞得老師下不了台……”
“啥?”彪子仿佛聽到天方夜譚一樣,“重高還有這樣的學生?我以為就我們職高這樣呢!”
“你們那是搞惡作劇弄的老師下不來台,常夫子是引經據典、胡攪蠻纏,和老師大戰三百回合,尤其是歷史老師……”
“誰說我胡攪蠻纏了,我那叫據理力爭!”常天浩馬上反唇相譏,“上次我就說過了,高中版教材閹割了不少內容,然後故意春秋筆法……毛老師不是不知道,他那是為了照顧你們情緒,既得利益階層總這樣。”
雲飛揚笑著對彪子道:“你看,牛脾氣犯了吧?我說一句,他能說十句,連既得利益階層的帽子都給我扣上了,我既得啥利益了?歷史課本又不是我爸編的。”
“我不是把書和證據都……”
眼看還要爭論,雲飛揚連連擺手:“知道知道知道!我知道你翻了3個版本大學教材,也知道你查閱了百科全書,但是呢,答案還是那麽選,不服你找教委去啊!”
彪子一愣:“讀高中還要看大學教材?”
常天浩道:“歷史課本那點太淺,我買了三個版本大學古代史教材,有事沒事看看……”
“所以你知道了吧,歷史課通常是毛老師上半節課,還有小半節課是常夫子上的……為毛叫他常夫子,這都有根據。”雲飛揚無奈搖頭,“他們兩掐起來時,我就可以睡覺了。”
常天浩反擊道:“就是你歷史成績上不去的緣故……”
雲飛揚訴苦:“我一看年份和事件就頭疼,怎麽都背不下來。”
“和你說了無數次,歷史不要背,不能背!一定要看書,先慢慢看,把注解和小字一起看進去――把書讀厚,一天不能超過10頁,再慢慢往回翻,把書讀薄,這樣過個兩遍就沒問題了,別管老師講啥,你管自己看就是了。”
彪子深感震驚:“他這個性,你們老師不訓他?”
“訓他幹嘛?毛老師對他寶貝得很,上課別人說不出的內容都喊常夫子答,從高一到高三,他們倆就像說相聲――一個逗眼,一個捧眼。毛老師還鼓動他報南京大學歷史系,說這性格最適合去研究近代史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還說南京有國家第二歷史檔案館,全是國民政府的材料。”
每次考試發榜,成績一科科出,排名相應調整,通常歷史和政治先出時,常天浩都排前三,出了語文也能排前五,但等到數學、英語都出完,排名瞬間就掉到15名外……可見常天浩偏科不輕,以前沒啥感覺,重生後他意識到不足,直接努力糾偏。
“毛老師確實說過,但我不想去報歷史系了……我想讀金融,金融不行經濟也可以。”
雲飛揚眼珠子瞪得滾圓:“為什麽?”
“就目前社會這趨勢,金融和經濟才能發財,歷史系畢業今後大概就得半死不活。歷史這東西作為愛好可以,
拿來當終身職業真夠嗆……” 常天浩說這話時心情很平靜,他知道未來20年的演化,歷史系幾乎每年都拿大學就業率黃牌,各大院校本科招生規模一再縮減,然後因本科不容易就業,畢業生又一窩蜂去考研,最後搞的歷史類考研居然變成國家統一命題――這不是對歷史學的尊重,是赤裸裸的諷刺!
雲飛揚搖頭:“天浩,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常夫子了,你……俗了!”
“你想報什麽?”
雲飛揚垂頭喪氣道:“我本來想報旅遊學,做個導遊、無拘無束、沒有大人管著看世界多好……可我爸讓我報法律,說將來可以當公務員,哪怕當做警察也是鐵飯碗。說導遊雖然多賺點錢,但來回奔波太辛苦,最重要的是,年紀輕當導遊沒問題,過了40歲還能導遊?萬一優化重組下崗怎麽辦?進機關單位畢竟旱澇保收管到退休,我……我也不知道說啥。我覺得還是有些道理。我爸在北方有幾個戰友,當年轉業進了國企,就我爸退伍後進了人武部,當初他們工資獎金福利都比我爸好,沒想到前幾年趕上下崗,一家老小生活都成困難,連2000元都問我爸借,我爸在人武部雖也是清水衙門,好歹混混日子還行。蛤總書記在十五大上講了今後依法治國,所以我爸讓我考法律。”
1998年,正是下崗狂潮席卷神州大地並釀成深遠衝擊力的時刻,哪怕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重高學生也切身感受到巨大的影響力,常天浩父母此時都已買斷工齡、下崗自謀出路,幸虧乾個體戶還算成功,否則常天浩也要長籲短歎,哪能如此瀟灑地看球買球?
常天浩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歎了口氣:“飛揚,你成熟了,人就是這樣學著長大。”
雲飛揚一陣沉默。
常天浩轉過頭:“彪子,你畢業有啥打算?”
“我職高學的是工商管理,說是管理,其實全是胡鬧,根本沒怎麽學,再說哪個公司會讓職高學生去管理?所以又去學了卡車駕駛,畢業後先去給我叔的運輸公司乾幾天活,冬天來了打算去當兵,指不定還得去找雲叔叔走後門。”彪子大大咧咧道,“我從小就不太喜歡讀書,所以父母也沒抱太大希望,走一步看一步吧。”
“算了,算了,不說這麽掃興的話了,還是來說比賽。”雲飛揚看場面有點傷感,換了個話題,“彪子,你不會也稀裡糊塗跟著下尼日利亞了吧?”
“沒有沒有,我下了西班牙。”
“你看,彪子就比你明智!”雲飛揚埋怨常天浩道,“這真是你壓歲錢?別把生活費拿來賭啊!我可有言在先,賭輸了我的飯卡可不借給你吃。”
“切……小氣!”
“不是小氣, 是要讓你嘗嘗任性的後果……阿Sir都說你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一定要好好敲打。餓你個3-5天,讓你知道錯了才行。”
彪子笑道:“沒事,可以吃我的。我買了西班牙,如果你輸,那就是我贏了,贏了拿錢都給你衝飯卡,估計勉強也夠你撐到高考。萬一你贏了嘛,那就更好,可以賺450呢。”
雲飛揚佯怒:“彪子,就你會做爛好人!”
“不是不是,朋友嘛,開心最要緊,錢不錢的別看這麽重,賺錢時候還沒到呢。”
常天浩心裡一動:彪子這人不錯!說請他看球,結果他不但最先趕到佔了位置,還掏錢買單,反過來變成了標志請客;押球這事,剛才也說了輸了給他充飯卡的想法,對一個萍水相逢、認識還不到幾小時的人來說,這已是難能可貴的品質。
重生前自己怎麽就不認識彪子呢?
仔細想了想,重生前三模考完他回家了,在家裡偷偷摸摸看的比賽,根本沒有酒吧看球的經歷;高考結束後,他和雲飛揚上了不同大學,相隔很遠,平時兩人間聚會都很困難,同樣道理,雲飛揚也會和彪子減少接觸,這樣一來一去,自然就沒多少機會認識彪子。
從這邏輯來看,說明蝴蝶效應完全存在,他現在對即將開始的比賽既期待又擔心――萬一也蝴蝶效應一下會如何?
不過嘴上他絕不會示弱,梗著腦袋道:“你們就一定斷定我會輸?未必!我押球也是深刻分析過的。”
雲飛揚壞笑起來:“來來來,我們一起洗耳恭聽常老師的賽前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