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打通，對面聽清來意後直截了當地表示:“確實設置了風險審核，防止無效訂單和錯誤訂單干擾系統……下一步我們會改進，主要還是為了穩定。”

　常天浩在旁邊聽得清楚，便道:“能暫時針對該帳戶取消下試試看麽?”

　當王慧玲把這要求告訴對方後，對方應允，但提醒說沒法針對具體帳號取消，要取消就是全體取消，但有可能導致系統不穩定，他們目前還在不斷進行改進和嘗試，不過同意試運行二十分鍾。

　於是在對方宣布取消後，常天浩又利用帳戶進行了訂單嘗試，這次信號延時就壓縮到2秒鍾了，這是正常邏輯，畢竟現在的網絡傳輸速度和運行機制還比較原始，有延時正常，沒有延時不正常。

　甚至於到後面技術成熟，延時依然存在，隻有多少而已，且交易所對各市場接口的延時不完全相同的，對普通人這點延時完全無所謂，但對於資金大鱷和高頻自動化交易來說，延時事關生死。

　特別是在股票交易中，因為中國特有的申報機制和漲跌停板限制，這種延時就更為突出。故而，上海、深圳兩個交易所機房附近的某些寫字樓租金十分昂貴，依然有證券公司樂此不彼地租用並安置服務器，圖啥?圖的就是壓縮最小延時。

　光微秒走0.3公裡，同個時間點發信號，從烏魯木齊到上海證交所機房所需耗費的時間和上海另一個街口到上海證交所機房的速度能一樣麽?

　這就是為什麽每天股票掛單時，你總搶不到漲停板前列吃貨或跌停板前列出貨的原因所在――當漲跌停板使得價格一致時，時間優先是區分到微秒至少是毫秒級的！你在券商內部可能就低於其他大客戶的通道速度，而為你提供服務的券商很可能也低於其他券商的通道速度。

　不要以為微秒級就了不起，衡量計算機存儲器的速度可是納秒，一納秒=10億分之一秒，發展到常天浩重生的時代，絕大部分SDRAM速度都不超過10納秒。

　第二次測試後，常天浩便放了心:本來目前的ISDN網絡數據傳輸速度就比不上在營業部，再加上對訂單信號的審核，4-5 秒還算技術比較流暢了，他開口道“這麽說我就心裡有底了……”

　王慧玲問道:“你一開始是不是懷疑什麽?”

　“確實有點懷疑……但現在懷疑基本可排除了。”

　“你起初的懷疑是?”

　“我擔心大地期貨軟件上有人作梗，埋設了後門或木馬程序……”

　王慧玲不解:“這樣圖啥呢?吃你的差價?這也不可能啊，你基本用的都是限價指令。”

　“差價吃不到什麽，吃數據才是麻煩……”常天浩低聲道，“假如我是個大戶，需要一口氣下上千張訂單，我的競爭對手提前3-5秒獲悉我的指令，你猜會發生什麽?”

　王慧玲倒抽一口冷氣，喃喃自語道:“那豈不是……豈不是……”

　“所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鬼知道軟件有沒有問題，我需要先拿個小帳戶測試一下，現在看來一切正常，完全是技術原因……”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王慧玲一臉崇拜，“我感覺就沒你不知道的東西，明明20來歲的年紀，卻是一臉老奸巨猾……”

　常天浩心想:你學費交的多了，自然就會知道！不過這都無法和對方說，便笑道:“我也有不知道的呀，比如你多重我就不知道……”

　“你討厭，人家都坐你腿上這麽長時間了，怎麽會不知道?”

　“唔，那看來有118斤。”

　“瞎說，我哪有這麽重，人家連100斤都沒到！”

　“這不科學啊，100斤照理很瘦，怎麽會有這麽大呢?”

　這挑逗意味再聽不出來，那真就枉做女人了，王慧玲羞紅了臉，“嗯嚀”一聲便往他懷裡鑽得更緊，一雙眼神迷離，還故意扭了扭腰，仿佛在說:“是不是真材實料，你試試手便知了呀。”

　常天浩笑笑，一邊將她抱正，一邊戲謔地刮下她的鼻子:“好啦，你穿這麽少，不就是想讓我看的更清楚麽?我都記住了，再弄下去非出鼻血不可……”

　“你討厭！”

　“額，那我趕緊撒手……”

　他剛要撒手，王慧玲反而主動伸出手將他摟得更緊:“馬上就聖誕節了，你打算怎麽過?我陪你好不好?”

　“差點忘了，過兩天有朋友從北京來，到時候我們一起接待下……”常天浩俯下身子，嘴唇已貼在她耳朵邊上，一說話熱氣全噴在懷中小妖精的臉上，“平安夜、聖誕節你在公司好好布置一下，然後給大家發點新年禮物和福利，我女朋友可能也會來公司，到時候連同北京的朋友一起吃個飯，大家晚上再一起逛下，唱下歌，感受下節日氣氛……”

　王慧玲點頭應允，雖然他委婉地拒絕了自己的提議，但至少也考慮到了自己的情緒，當然，更重要的是借此輕輕點醒自己他有女朋友的事實。曖昧歸曖昧，超過底線性質就不一樣了，這道理她能明白――常天浩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這壞蛋迷人。

　這何嘗不是一種“首先……但是……當然”的敘事結構呢?

　收盤時分，常天浩很滿意地拍拍手:“好了，第一個目標達成，400張訂單下完了，明天我有課，你跑去其他營業部接著下，下的過程中和我保持聯系就好。”

　“下多少?”

　“力度自己把握，盤面走勢波瀾不大，少下點;如果走勢劇烈，就多下點，最多不要超過2000 張……”

　常天浩預計22日的走勢應該是平穩上升，結果他的預測完全錯誤，上午一開盤，價格就直線上拉，他昨天開倉的400手GN05合約出現了32元/噸的虧損，反應在帳戶上就是12萬的虧損。伴隨價格上漲，市場再次陷入白熱化狀態，三個主力合約整體持倉一舉突破60萬，馮億謀又多了2萬張空單，而這2萬張空單，至少三分之二被韓軍吃掉，另外三分之一落在了南陽幫手裡。

　常天浩不過是區區小虧，馮億謀的損失就大了，他建立起來的空倉整體已突破6萬張單子，動用保證金已超過 1.1 億，浮虧超過4000萬，折算下來每噸他虧了70元――今天這波32元的增長，是他虧損的主要來源。

　不但他的保證金帳戶出現危機，更重要的是他的信心和口碑出現了危機:別人尊敬他為帶頭大哥，是因為他過往戰績彪炳，可這一次他一意孤行地非要在上漲階段做空，引起了很多人的費解和不支持，大家都是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現在看這場面，懷疑聲就更多了。這種信心的危機比單純盤面上的流動性危機危害更大！

　這時候常天浩左側輕倉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王慧玲很輕松如意地將倉位加到了1500張，一天下來，整體帳面虧損是30多萬，相對1800萬的總金額，確實比例很小，根本不像馮億謀這麽難受。

　至於營業部裡對自己的那些狐疑之聲，她都懶得理會，隻笑笑便跑了:常天浩說得對，你不用爆倉教育他們，他們永遠不會懂的其中道理，不用真金白銀換回來的教訓不是教訓，隻是理論――光懂理論有什麽用?

　23日，價格再度小漲10多個點，不過盤面上增倉幅度不大，王慧玲按照要求，將整體頭寸加大到了2000張，帳面浮虧擴大到了50多萬，她略微有點兒著急，不過常天浩寬慰她不要著急，這點損失是毛毛雨，重要的是他確認了市場確實處於強弩之末的狀態了。

　實際上，花榮也嚴厲批評了馮億謀的動作，認為他太急、太莽，說好了慢慢加、小步走，你這5天不到就把頭寸乾到6萬多張，你到底想幹嘛?

　馮億謀低著頭接受了批評，也沒辦法不接受批評，因為他的保證金已出現危機，帳面上令人心驚的浮虧已讓他不敢去看，他心中知道這數字是多少，但就是不敢直接面對。看在他態度還算誠懇的份上，軍師給他出了點子，馮億謀將信將疑，但還是答應照辦。

　12月24日是平安夜，又是周五，恰逢本周最後一個交易日，市場出現了難得的減倉跡象――馮億謀按花榮建議，平掉了1萬多張單子，將持倉縮減到4萬出頭，保住了至關重要的回旋余地――否則如果再強拉下去，他的頭寸在下周會出現強平可能。

　因為空頭主力減倉，市場價格繼續上漲，常天浩不動聲色地讓王慧玲將頭寸加到3000張。

　現在他的整體虧損已近90萬了， 王慧玲本人有點兒擔心，營業部眾人更是覺得她操作得大錯特錯，但常天浩沒有放在心上，而很篤定地告訴她:“不要慌，下周就要變盤，這是最後的瘋狂！”

　“可我有點怕。”

　“不要怕，有我在……不就是90萬麽?才虧了5%而已！”常天浩笑笑，“收盤了，你把車都派給我，我去接人……”

　“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要去了，你是老總，迎來送往怎麽能你做呢?我去差不多，你要矜持，晚上你差不多就提前離場好了。”

　她撒嬌道:“可人家想和你多待一會，平安夜啊……”

　常天浩撓撓頭皮:“Linda，我女朋友在啊，你這樣我很難做的。”

　“那你得補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