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的報道和筆記，高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知道在想什麽，超哥在旁“嘖嘖”連聲:“難怪琴丫頭那天對小常發言一臉信服和認可，原來早就解讀過了，哎呀呀，我老糊塗了。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高洋又翻了下筆記，看到了其他更多東西，心裡感慨萬千:本以為那天發言隻是常天浩個人胡吹，沒想到是經高人點撥並有扎實工作的，原還以為年輕人浮躁，實際是自己盲目與視而不見。

　　自己有多久沒看《人民日報》了?

　　一個月?

　　三個月?

　　高洋苦笑，至少半年沒看了！營業部單純把報刊訂閱當政治任務，要不是國有體制誰訂這東西?絕大多數人或許覺得看晚報也比看《人民日報》有意思。

　　他不明白很多記錄實際是常天浩感悟後口述並由小琴記載下來的，之所以要這麽搞，是因為常天浩雖然記憶力驚人，但隨著時間推移，記憶力終將衰退，所以必須有個可靠載體，報紙上的隻言片語，很可能就能勾起一長串隱藏背後的東西。

　　上面的信息不可能完全體現實際，但常天浩有重生加成，他能知道哪些消息有用，哪些消息是煙霧彈，哪些消息後來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好比解數學題，看過答案再看解析和提示，理解起來就容易多了。

　　對他的解讀小琴也深信不疑:打走私後天膠上漲;周三夜裡發言，周五港股就暴漲，這還不明顯麽?

　　合上筆記本，高洋又粗略翻閱了省計委那些材料，深深吸了口氣道:“師弟，這筆記本能讓我學習下麽?”

　　“當然可以，還請師兄批評指正呢。”

　　高洋點點頭，仿佛下定很大決心似地說道:“師弟有沒有空現在去辦公室坐下?我和你溝通下第二次推介會的事。”

　　常天浩當即點頭上樓，一邊走，一邊在背後用手指偷偷對小琴比劃了個V型手勢，後者心領神會、一臉笑意。

　　套路是兩人昨天晚上吃飯時商量好的:小琴負責引出話頭，便於常天浩扯虎皮拉大旗進行狐假虎威。

　　聽他說這麽多領導名字，高洋心裡已相信幾分:別管常天浩熟悉不熟悉，至少常家和領導家認識，能從省計委拿出材料，說明關系絕不簡單。如單純假冒，為什麽不報更大來頭的錢塘書記和市長呢?

　　常天浩提到的檢察院和市中院也讓高洋膽戰心驚:他隻想挪用，並不是要吞錢，他清楚自己在幹什麽，這玩火搞不好就會把自己吞噬了，如果不是逼到這份上，他怎麽會出此下策?

　　現在他完全相信常家經商且生意很大的信息:不是生意做得很大，怎麽可能放心讓一個孩子掌握這麽大筆金錢，來開戶那12.48萬他知情，現在除盈利外帳戶上也有幾十萬，更了不得。假如常家隻是公務員家庭，就算他爸是處長，也不會讓他掌握這麽多錢。

　　他在權衡，常天浩也在賭，賭心虛的高洋不可能真一一去調查他和這些官僚的關系。

　　沈飛家他壓根就不認識，情況還是程雨詩介紹的，就目前和沈飛這尷尬的關系及宋莉上次添油加醋的擠兌，怎麽用?

　　田、唐兩位部長雖然知道但沒直接打過交道，尤其他還拿了唐家一萬元錢，根本不敢見面。

　　唯一還算有點關系的大概算程家，問題這層關系裡除和程雨詩算貨真價實熟悉外，其余也是瞎掰:孟秀麗還無法接受他;爺爺和程程爺爺是工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二叔和程卓然確實都當過兵，

兩人壓根就不在一部隊，也不認識。　　概而言之，常天浩吹的這些泡泡都是虛的，是一戳就破的肥皂泡，看著挺大、用來唬人挺不錯，真刀真槍派不上用場。不過這樣也夠了，他就是想告訴高洋:你如果敢黑吃黑弄我的錢，有的是辦法折騰你。

　　挪用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是為產生更大問題:挪用客戶資產相當於監守自盜，90萬足夠高洋在監獄裡牢底坐穿了。

　　他認為對方不敢賭，因為高洋本質上還是國有體制中的人物，又有社會地位，對權力地位有深刻認知，會妥善解決這問題，他不是混黑社會的小流氓――處長、市長沒什麽威懾力，反而見了派出所民警拔腿就跑……

　　到高洋辦公室，常天浩看了下對方的煙灰缸，發現裡面又聚集了5-6個煙頭，屋子面一股濃重煙味，在空調加成下讓他感覺頭疼。看的出來高洋精神壓力真的很大，這5-6個煙頭明顯就是早晨才重新抽出來的。

　　他想開門通風，高洋卻把門關死了，看他難受的樣子，想了想又把窗戶開了，一邊空調一邊開窗放入8月熱風，那酸爽……

　　坐下來沉默好久，高洋都沒開口，常天浩也不催他，隻靜靜等對方開口，扯什麽第二次推介會，這架勢明顯有更重要的話要說。

　　兩分鍾後，高洋不由自主長歎一聲。

　　“師兄怎麽了?還在為推介會發愁?”

　　高洋搖搖頭，仿佛下定最後決心道:“師弟，推介會是小事，不過為兄確實有件大事想和你請教……對港股接下去走勢，你怎麽看?”

　　“既然政府托市，那肯定漲啊……漲到什麽位置不好說，7200點絕對打不住，當然明天可能會有些震蕩，畢竟政府入市，前面部署了大量頭寸的國際炒家肯定會反撲，但我覺得他們掀不起多大風浪。”

　　“你真相信香港能保住?當初印尼、馬來西亞、泰國可都這麽表態，最後還不是失敗了?”

　　“師兄，情況不一樣啊。東南亞那些國家後面沒有中國支持，香港是有北京站隊的，這是政治任務啊，你見過咱們國家政治任務有失敗的麽?哪次不是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失敗了有人要下台的，總理今年才剛剛上任呢！”

　　高洋面色難看地點點頭，長籲短歎了一會後低聲道:“我遇到麻煩了。”

　　“什麽?”

　　他打開電腦，調出港股帳戶對常天浩道:“很後悔沒聽師弟當時的話……我……我周五下了空單！”

　　“啊！”常天浩大吃一驚，“不會吧?有多大?”

　　高洋垂頭喪氣道:“我覺得早上這波漲幅過快，不可能維持，所以中午下了空，沒想到收盤套牢了這麽多。”

　　常天浩點頭表示理解，通過屏幕上他也看到了:高洋手裡有整整100張淡倉，平均做空點位6915，按7210收盤價差不多虧了295點，將近150萬港幣！

　　“哇！師兄，你拿了這麽多錢在操作啊……”

　　高洋壓低聲音:“這其實是公司自營盤上的錢，我把錢抽出來通過另外渠道注冊了帳戶，本想撈一把給公司員工謀點福利、做些業績，現在……”

　　常天浩終於明白自己那筆90萬款子的去向了，原來被挪用到了這裡。如果高洋不挪用，周二開盤，隻要恆生股指再漲個幾十點，這帳戶就要崩盤了。裡面損失的不是個人的錢，而是違規套取的公司自營盤資金！

　　他眼睛眯了起來，現在基本把前因後果摸清楚了:

　　一方面，新世紀總部有約束不能用自營盤操作外盤，內盤輸贏隻是領導責任問題，犯不著挪用，違規搞外盤虧錢後性質完全不一樣;

　　另一方面，高洋之所以要單獨弄帳戶，與其說要為營業部謀求好處，不如說他自己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