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的口氣裡透著驕傲和得意,董鏘鏘很明白他這種心理:大多數賺到錢的人都希望告訴別人自己掙到了,都期待從別人羨慕的話語或眼神中得到更多的快樂和自我滿足。如果賺了錢不讓周圍的人知道,那就如同錦衣夜行,失掉了太多成功的樂趣。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某人賺了錢可能只在世俗的成功定義裡佔了40%,而得到他人的認可和崇拜則佔了60%甚至更多。
“這麽多?”董鏘鏘反應很快,馬上故意用羨慕又嫉妒還帶著些酸的口氣說道,“還是白哥牛!那等白哥回來咱們好好喝一次,順便你也給我掃掃盲,讓我也長長見識。”
“小菜一碟。”老白被董鏘鏘的話捧得心花怒放,覺得自己已經達到了給董鏘鏘打電話的目的,他再次叮囑道,“所以你還是盡快拿下駕照,其他那些破事兒能扔就早點兒都扔了吧。”
“沒問題。”董鏘鏘假意應道,“我盡快。”
“成,那我不跟你說了,那幫姑奶奶們已經從老佛爺(注:巴黎老佛爺百貨)裡退完稅出來了,我也要開始乾活兒了,回頭聊。”
董鏘鏘正盤算下周幾自己能學完交規的所有理論課時,從不主動給董鏘鏘打電話的弗萊舍爾突然來了個電話。
“喂,董鏘鏘嗎?”弗萊舍爾念董鏘鏘的名字還是一如既往的別扭。
“弗萊舍爾先生,您有什麽事嗎?”董鏘鏘一頭霧水。
“之前你抓的那頭種豬已經開始上崗工作了。”弗萊舍爾樂呵呵地說道。
董鏘鏘仔細想了想,腦子裡依稀有點兒印象,但不知對方突然提這事幹嘛,只能含糊道:“哦,那恭喜您了。”
“還有,我昨天回來後又給那七頭野豬做了全面檢查,發現有三隻可以做種豬。所以我打算補些差價給你。你什麽時候方便過來一趟?咱們當面談談。”
董鏘鏘很意外,他沒想到弗萊舍爾會這麽誠實。他考慮了幾秒,說道:“弗萊舍爾先生,非常感謝您的坦誠。這個差價……您看著給吧。”
董鏘鏘這句話把弗萊舍爾說得一愣:“我看著給?那你沒意見嗎?”
“我相信您的為人,”董鏘鏘恭維道,“您一定會基於我們之間的合作給我一個合理的報價。”
來德國後,董鏘鏘雖然很快在捕獵野豬方面摸著一些門道,積累了經驗,但他從未了解過該如何分辨種豬,所以這事如果弗萊舍爾不說他也根本無從得知。基於這個考慮,他不想和對方在差價上討價還價,至少這次不想。但他同時也做出決定,等到下次和弗萊舍爾交易時,一定要跟對方學一些看豬的基本常識,這樣對他以後做生意也有幫助。
弗萊舍爾明顯沒料到董鏘鏘會這麽乾脆,他躊躇了幾秒,試探道:“如果你沒問題,那我再補你1200(馬克)。”
“當然沒問題。”董鏘鏘痛快地應道,“就按您說的辦。”
“那好,你下午來我這裡拿支票吧。”弗萊舍爾對董鏘鏘的答覆很滿意。
“我今天可能過不去,能不能下次交易時再一起取(支票)?”
“隨時都可以,但你要提前兩天跟我說好時間,不然我不一定在農場。”弗萊舍爾說道。
“弗萊舍爾先生,我還有件事想問您。”
“你說吧。”
“我想幫您賣豬。”董鏘鏘不假思索地說道,“如果您不反對的話。”
“我們一般不招兼職銷售。”弗萊舍爾的口氣聽起來有些嚴肅。
“哦,這樣啊。”聽對方口風不對,董鏘鏘立刻改口,“沒關系,我就是問……”
“你的客戶是什麽人?”弗萊舍爾忽然問道,
“簡單說,我們都是按整隻賣,有時賣給屠宰場,有時賣給其他豬場,比如種豬和仔豬。雖然我們不用兼職,但如果你介紹的買家采購量大或者采購穩定的話,我也可以適當考慮。”弗萊舍爾給董鏘鏘留了一條門縫。“哦,是這樣。我有個朋友,她在一家養老院,她們會定期采購豬肉,所以我想,這中間有沒有合作的機會?”董鏘鏘馬上補充道。
“你先把他們的需求拿給我,我看完再和你說這事能不能做。”
“謝謝您,弗萊舍爾先生。我拿到需求單就立刻找您。”
中午12點,董鏘鏘接到陸葦的電話。
“你還在奧斯納布呂克嗎?”陸葦的聲音有些虛弱。
“嗯,我還在。我上午已經把錢匯給你父母了,他們應該過幾天就能收到。”董鏘鏘趕忙說道。
“嗯,那就好。”陸葦感覺壓在心頭的大石稍微輕了些,“你能現在來趟市警察局嗎?我有些東西想麻煩你帶回去。”
“哦,好,我這就過去。”董鏘鏘囫圇吞棗地把手裡的土耳其肉夾饃塞進了嘴裡,又胡亂喝了兩口飲料,拎著包走出了餐館。
在警察局門口登記後,董鏘鏘按指示走進一名女警的辦公室,女警複印了他的護照後,交給他一大包東西。
“這是?”董鏘鏘認出女警給他的東西正是早上陸葦背著的包。
“這是陸葦要求交給你的。你按這份清單點一下。如果沒問題, 就在這張清單後簽字。”女警說著,把一份表格推到董鏘鏘的面前。
董鏘鏘按圖索驥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簽了名。女警收好表格,將他領到一個狹長的房間,房間裡有面玻璃牆。她指著玻璃牆前的椅子說道:“你在這等一下。”說完離開了房間。
董鏘鏘暗暗吃驚,他看電影時見過這種屋子,知道通常是罪犯坐在玻璃牆內,而探視者則在牆外,他沒想到陸葦這麽快就已經得到這種“待遇”了。
他等了約有5分鍾,陸葦在一名女警的陪伴下出現在玻璃牆內。
此時的她已經換上了一套橘色號服,衣服前沒有任何字母,只有一個數字。她的神色看起來很漠然。
董鏘鏘尷尬地站起身,望著陸葦不知該說些什麽。
陸葦則用眼神示意他坐下來。
兩人同時拿起掛在各自玻璃牆上的電話筒,卻誰也沒開口。
望著玻璃牆內那張曾經青春洋溢如今卻黯淡無光的面孔,董鏘鏘一時百感交集。
“你們可以說十分鍾。”女警說完,走到陸葦身後幾米處站定不動,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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