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極快,納吾肉孜節前的一夜整夜不眠,慶典的活動一直持續到天明方止,李恪和阿史那雲也是一夜未歸,暢聊了一宿,不知不覺間,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凌晨,卯時中,當清早的第一縷陽光從東方的天際透出,轉瞬間,照亮了整個草原,也喚醒了沉睡著的巍峨的金山。
溫暖的陽光輕撫在草原之上,仿佛能夠融化寒冰,軀走冷意,就在這第一縷陽光照耀下來的時候,冬天結束了,突厥子民渴盼已久的春天終於來了。
“哦!哦!哦!”
隨著天色漸亮,一陣陣歡呼聲在李恪的耳畔響起,突厥百姓們已經興奮地往來奔走,迎接慶賀春天的到來。
“恩...”
一夜未睡,李恪本就不覺得困倦,可就當陽光照耀在自己臉上的時候,李恪這次意識到自己昨夜竟徹夜未眠,於是順勢躺在了地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在李恪的身旁的阿史那雲倒是沒有如李恪這般睡下,而在坐在一旁,看著睡在身旁草地上的李恪。
清晨,一夜未眠後,突厥的百姓已經漸漸散去,精疲力盡的他們紛紛回家,準備去享用家中長者已經為他們準備好的諾魯孜飯,故而草原上的人群已經漸漸稀疏了下來。
昨夜在熱鬧的人群中,李恪與阿史那雲一同歌舞、暢談,李恪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適,可當熱鬧過後,眾人盡數散去歸家時,李恪躺在草地上,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忽然不禁一陣寂寥之情浮上了心頭。
一夜恣意歡樂之後旁人都能歸家,而他李恪的家卻還在數千裡之外的長安,在那遙遠的深宮之中。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貞觀元年的大唐該是哪般模樣;年長了一歲的值蓯欠窆鄖閃艘恍欠袢允刈琶咳盞娜章洌茸虐⑿止槔矗歡鈄油櫚哪稿欠衩咳漳芄凰孟閭穡磺械囊磺校蝗恍磯喔寫ブ被骼鉭〉男姆俊
“呼!”
似乎是被這些東西壓地喘不過氣了,李恪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呼了出去,竭力地想要將這些來回縈繞的念頭拋開。
李恪的舉動落在了阿史那雲的眼中,阿史那雲拍了拍李恪的手臂,不知從那邊變魔術似的從手中變出了兩截松枝。
阿史那雲起身將兩截松枝都燃上了火,對李恪道:“這是我突厥的習俗,納吾肉孜節當日,點上一根松枝,便可得長生天庇護,得保一年諸事順遂,事事如意。”
李恪聽了阿史那雲的話,坐起身子,從阿史那雲的手中接過了一截松枝,這才覺得,阿史那雲雖表面任性,但卻生性純良,懂得去體貼身邊的人。
她就像是一朵玫瑰,雖有扎人的時候,可是能真正走近她,便能看到她真正的美。
“多謝。”李恪看著手中的松枝,對阿史那雲道。
阿史那雲手中握著點燃了,冒著嫋嫋青煙的松枝,雙目微闔,一臉虔誠的模樣,靜默了片刻。
待片刻之後,阿史那雲雙目睜開,李恪這才問道:“你方才可是在請願?”
阿史那雲笑著回道:“不錯,我是在請願。”
李恪好奇地問道:“你小小年紀請的什麽願?莫不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阿史那雲搖了搖頭道:“我請願希望阿爹能夠早日如願,成為天下霸主。”
李恪聽了阿史那雲的話,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才反應了過來。原來眼前的這個女娃雖與他已前嫌盡釋,但終究他們還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
阿史那雲是可汗之女,而他卻是大唐皇子,孝順的阿史那雲希望父汗頡利能夠宿願得償,南下稱霸,而李恪卻要爭那大唐的皇位,成為大唐百姓的天子,他們生來便避免不了成為敵人。
李恪站起身子,看著阿史那雲,問道:“你也希望突厥侵略大唐?”
阿史那雲看著李恪一臉凝重的樣子,忙搖了搖頭,認真地回道:“父汗曾有言,如今天下各處割據,為了各自的野心互不臣服,連年征戰,隻有父汗將來成為天下霸主,才能安定天下,叫各國、各族止息戰爭。”
李恪聽了阿史那雲的話,頓時明白了過來。
不管頡利有多麽暴戾,在他最為疼愛的雲兒面前,他始終希望自己是那個拯救天下蒼生的偉岸形象,頡利必定時常對阿史那雲這麽說,這才有了阿史那雲方才的話。
李恪問道:“阿雲,以戰止戈,你可曾想過這背後的傷亡嗎?”
阿史那雲年紀尚有, 哪裡能真正看出頡利的野心,她所知道的隻是頡利一口粉飾出來的雄圖大志,哪裡知道這所謂的志向背後是數千萬條的人命和堆積如山的屍骨。
阿史那雲聽著李恪的話,似有疑惑之意,當即道:“父汗說了,隻要他將來成為天下霸主,必定會善待各族子民,無論是突厥,大唐,還是西域,都是如此,到時便是天下太平了。”
李恪看著阿史那雲的滿臉的正色,也不知該如何仔細與她解釋,隻是道:“真的善待各族子民嗎?去歲頡利可汗南下侵唐,我關中上百萬子弟流離失所,不得還家,涇陽、雲陽等州縣更是橫屍遍野,血流成河,這恐怕不是可汗口中的天下太平吧。”
阿史那雲從未想過這些事情,被李恪這麽一說,一下子竟回不出話來,低著頭憋了許久,才生硬地反駁道:“那誰叫他們阻擋父汗南下,他們若是獻城降了,又怎會丟了性命。”
李恪聽著阿史那雲的話,失聲笑道:“我大唐子民千余年前便居於關中,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突厥人來了,便要他們獻出良田、布匹、糧食,成為突厥人的奴隸,豈非是玩笑?我關中兒郎縱然是死,也絕不會為異族奴婢!”
李恪說著,語氣也漸漸激動了起來。
阿史那雲年幼,雖有些小聰明,但在不佔理的情況下又豈能辯勝了李恪,阿史那雲便李恪說的開不了口,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過了半晌,阿史那雲才甩手道:“我不管,父汗說的就是對的。”
說完,阿史那雲重重地跺了跺腳,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