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恪失蹤,生死未卜後,李承乾原以攢足了勁,痛改前非,要做回父皇和群臣眼中的那個賢德太子,可還沒幾日,李恪出現在江陵,被武家人救回的消息便傳到了長安城,傳到了太子李承乾的耳中,李承乾仿佛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
弘文館李承乾借口身子不適,已經有些日子未再去過,倒是東宮裡的歌姬伶人,傳召地越發地勤了。
東宮內宮承恩殿,本該是太子妃的寢殿,但因李承乾尚且年少,暫未娶妻,故而這承恩殿便空置了,被李恪拿來作宴飲之用。
承恩殿內殿之中,李承乾衣衫半解地躺坐在主位之上,而在他的懷中,則左右各擁著兩位顏色姣好的美人。
“此舞甚好,殿下,請飲了這杯酒。”一曲奏罷,靠著李承乾左側的美人,滿滿地斟了杯酒,捧到了李承乾的手邊,對李承乾道。
李承乾笑了笑,無有不應地從美人手中接過了酒杯,一口飲下。
李承乾飲了左邊之人的酒,右邊的美人一下子便坐不住了,連忙也斟了杯酒,捧到了李承乾的手邊,媚聲道:“請殿下再飲一杯。”
這一次,李承乾竟是沒有這般那般豪爽了,反倒抓住女子握著酒杯的一雙葇荑,一邊把玩著,一邊看著懷中的美人,笑著問道:“要本宮飲酒自非難事,只是方才那邊酒,是為方才之舞,而你手中這杯酒,卻也需尋個由頭出來,若非如此,本宮可不依你。”
這兩個女子,不同於宮中教坊司交出的那些官伶,雖才色雙全,但卻難免呆板了些,這兩個是女子是李承乾自平康坊擷玉樓高價贖買而來的清倌人,最善侍人,又能察言觀色。
他們都是流落青樓的可憐人,雖有幾分容貌,但總歸有年老色衰的一日,不能賣色而終老,她們最好的選擇自然還是靠上了哪位權貴,被贖買了出去,納為妾室。
而這普天之下,還有比李承乾更能靠的上的貴人嗎?
李承乾乃是太子,她們若是能將李承乾伺候地舒坦了,甚至能為他生下那麽一子半女的,將來李承乾登基之後,說不得她們還有封妃的命。
這女子眼珠一轉,便道:“殿下乃是儲君,咱們大唐未來的皇帝,既是皇帝,自當處事公允,不失分毫。殿下有人君氣度,方才殿下飲了姐姐的酒,便也該飲了妾身的酒。”
這女子的話,一下子說進了李承乾的心裡,李承乾聞言,笑道:“哈哈哈,好一個人君氣度,你說的是,本宮身為國之儲君,自當一視同仁,這杯酒本宮喝了。”
李承乾說著,接過了他手中的酒杯,仰頭一口飲盡。
“殿下海量!”李承乾兩杯酒下肚,面容不改,大殿之下陪坐的杜荷撫掌高聲讚道。
這大殿下陪坐中人之一的杜荷便是蔡國公杜如晦次子,杜如晦得李恪救命之恩,與李恪關系走得親近,但杜荷身為杜如晦之子,卻與李承乾親善,與太子李承乾、漢王李元昌一眾時常廝混於一處,一向如此。
杜如晦共有兩子,長子杜構,次子杜荷,杜荷雖為杜如晦之子,但卻未從其父處承得半分文才武略之能,甚至就連其兄也遠遠不如,只是個浪蕩子弟。
大唐權貴,向來嫡長子襲爵,杜如晦將來的國公爵位自然是長子杜構的,杜荷身為次子,除非李世民看著杜如晦的顏面,另降恩德,否則杜荷最多也就是仗著父蔭,混個閑職,算不得什麽。
可李承乾之所以如此禮遇於他,一來是因為他們兩人性情相投,二來李承乾是望著能通過杜荷來拉攏杜如晦,以為己用。
李承乾對杜荷問道:“蔡國公此次南下,乃是為楚王和揚州而去,如今楚王生還東歸,待得揚州安穩,想必蔡國公不日便將還京了吧。”
杜如晦此前因身子不適,在府中休養了一載有余,若是旁人如此,興許就漸漸淡出了帝王眼中,淪入邊緣了,但杜如晦卻不同,杜如晦乃李世民心腹,在朝中更是交遊廣泛,哪怕他在府中再休養個兩年,也仍舊是簡在帝心。
杜如晦此次回京,必當重返朝堂,而且李承乾已得到消息,現尚書右仆射李靖有意以足疾不適為故,請辭尚書右仆射一職,李世民已經準了,而李世民所屬意,接替李靖的宰相人選便是杜如晦。
李承乾若是能在此時將杜如晦拉攏了去,那將來在朝堂之上必是莫大的助力。
杜荷也知道李承乾的意思,回道:“今日午時阿爹確有家書寄來,只是阿爹所寄家書,從不提及朝中公事,東南境況究竟如何,臣也不知。”
杜如晦行事,一向公私分明,朝中公事也絕不會告知家小,此事倒也和杜如晦的所作所為。
不過杜荷想了想,卻又滿臉神秘地接著著道:“不過阿爹信中雖未多提,但臣卻自送信的家奴口中得知了一個消息,想必殿下也有興趣知道。”
看著杜荷的樣子,想必是知道神秘自東南傳來的秘聞,有意在李承乾面前顯露一二。
只是李承乾看著眼前的杜荷,卻笑了笑,對杜荷道:“二郎所言可是三弟在廬州遇刺受傷一事?”
杜荷驚訝道:“殿下怎知此事,據臣所知,自楚王在廬州遇刺,廬州刺史朱琮已然封城徹查,消息也被嚴鎖,若非傳信回府的家奴與我很是相熟,恐怕我也不知。”
李恪遇刺的消息先傳到了杜如晦耳中,而後又借杜家家奴的口傳到了杜荷處,在杜荷看來,這消息本該最是機密的,可沒想到李承乾竟已知曉。
李承乾笑道:“二郎未免太小視於我了吧,三弟雖身在楚州,身邊又豈會沒有本宮的眼線,就在今日巳時,本宮已經得到了消息。”
秦懷道麾下所率非是李恪最為親信的楚王府衛率, 只是當初隨李恪出京的右驍衛士卒,右驍衛曾為長孫家的地盤,如今長孫順德雖以去職,但軍中卻還有他的眼線。
李恪遇刺的消息李恪自己本就有意放出,再加上李承乾的眼線,李承乾想要知道李恪遇刺的消息不是難事。
杜荷聞言,拱手對李承乾道:“殿下消息靈通,為籌帷幄,倒是臣自作聰明了。”
李承乾道:“廬州畢竟遠在千裡,本宮只是耳目聰明些,伸手難及啊,運籌帷幄倒也談不上。”
李承乾說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近期東南形勢多轉,還是仗著自己的酒勁有些糊塗了,竟歎了口氣接著道:“可是可惜了,刺客無能,竟未能一箭射中三弟咽喉,只是擦傷了手臂,若非如此,本宮倒是省了許多心思。”
李承乾之言一落,除了他自己,頓時滿殿一陣靜謐。
李承乾和李恪雖為兄弟,但卻有奪儲之爭,兩人面和心不和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了,只是李承乾當著這麽些人的面說出這番話,實在是失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