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子倒是聰明,不過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是不是太遲了。”李恪話音剛落,康阿姆從阿史那雲身後的隨從中走了出來,站在了阿史那雲的身旁,對李恪得意道。
李恪循聲望去,入眼的是一個頭扎胡辮,面相還算端正的十來歲少年,少年身高倒是與他相仿,但眼中卻流露出與他年齡不相符合的狠毒。
這少年李恪看上去眼生地很,似乎此前也從未見過,李恪起初還當他是阿史那雲的玩伴,但現在看來似乎絕不簡單。
“你是何人,本王同雲殿下講話,何時輪得到你置喙?”李恪知道,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表現地慌亂,李恪盯著他,不屑地回道。
李恪的話,一下子觸碰到了康阿姆那根脆弱而又敏感的神經。
康阿姆本事康國粟特人,少年時家境破落,便跟隨其父康蘇密流亡突厥,早年吃盡了苦頭,知道數年前康蘇密得頡利重用,方才苦盡甘來,安穩了下來。
早年顛沛流離的生活既鑄就了他堅忍不拔的性格,卻也養成了他的勃勃野心。
他不想再回去過那些有早沒晚的日子,所以他要一直不停地往上爬,他要娶阿史那雲,成為頡利可汗的女婿,借此登上突厥的權力高峰。
康阿姆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他腳下的路卻並不平坦。
他跟在阿史那雲的身後,對阿史那雲無有不應,極盡照顧,可年幼阿史那雲卻始終隻拿他當做兄長和玩伴看待,頡利可汗雖然待他不錯,但也從未有透露過半分將來會把阿史那雲許配給他的意思。
康阿姆本也並不擔憂,畢竟阿史那雲年幼,將來的日子還長,可李恪出現後一切都變了,他知道了可敦的意思,他慌了起來。
他恨李恪,憑什麽他極盡所能也換不來可敦的青眼,而李恪只因他是大唐的皇子便叫可敦另眼相看,還要把阿史那雲嫁於他?那他這些年的苦心孤詣又算什麽?
他做夢都想要的一切,李恪卻可以毫不費力地得到,李恪越是如此,康阿姆對他的恨意便越深,恨不得即刻要李恪死。
康阿姆對李恪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質子現在的處境,質子已經到了這個時候,竟還如此猖狂,看你一會兒還能笑地出來。”
李恪聞言,似乎阿史那雲和眼前的這個少年要拿他如何。
李恪問道:“你們意欲何為?”
康阿姆指了指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對李恪道:“此處乃是金山山腰之處,相距山腳二十余裡,若是我們拿走了質子的馬匹,將你一人丟在此處,質子以為自己多久能走到山腳?”
李恪聞言,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意圖,他們竟是想要將自己一人丟在這荒無人煙的山腰,讓他自己一人摸索著滿是大雪的山路回去。
正如康阿姆所言,此處距離山腳還有二十余裡,還竟是崎嶇的山路,李恪若是步行,至少也要兩個時辰。到時,就算他走到了山下,恐怕也丟了半條命了。
此時他身在山腰,而蘇定方遠在山下,阿史那雲身後跟著數十突厥護衛,李恪絕不是對手。
但李恪眼珠一轉,似乎也發現了阿史那雲與康阿姆之間的主次關系,看這個樣子,這次的圈套,恐怕康阿姆才是主謀,而阿史那雲隻是被利用了而已,以阿史那雲的年紀她絕沒有這樣的城府。
不過李恪也清楚一點,這次的圈套康阿姆雖是主謀,但身旁的這些護衛都是阿史那雲的人,如實能說動阿史那雲,
康阿姆也拿他無法。 李恪嚴肅地對阿史那雲問道:“雲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阿史那雲倒是沒想到李恪到了這個時候竟還能如此淡然,非但沒有慌亂,反倒還有心思來質問她,如此看來,這個大唐來的質子倒是有幾分本事。
阿史那雲回道:“誰叫你以往對我不敬,今日我便要你吃些苦頭。”
李恪聞言,一臉正色地對阿史那雲道:“李恪乃大唐質子,封皇命和可汗之命前來,你們這般待我便是在辱我大唐,此中惡果,雲殿下當得起嗎?”
阿史那雲微微一愣,問道:“能有什麽後果?”
李恪見阿史那雲已經被他套入了話中,於是接著道:“我李恪左右不過一介孺子,縱然凍死在這金山上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可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突厥便是再向我大唐宣戰,到時兩國刀兵相見,軍士百姓死傷數十萬,這個後果雲殿下考慮過嗎?”
阿史那雲年幼,本就正想著要李恪吃個大虧,叫他以後怕了自己,也為李恪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出口氣,他從來不曾想要要傷害李恪的性命,更別提以此燃起兩國戰火了。
阿史那雲生性單純率直,絕非陰狠之人,李恪的話一下子嚇住了她,她竟有些後悔今日所為了。
就在阿史那雲想著該不該就此收手的時候,阿史那雲身旁的康阿姆卻突然說話了:“豁真, 李恪的話聽起來有些道理,其實都是一派胡言。豁真隻是想要小小地懲罰他一下罷了,哪裡會傷了他的性命,他的那些話隻是仗著豁真年幼,想要騙過豁真而已。”
康阿姆看著李恪一眼,又靠在阿史那雲的耳邊接著道:“況且若是今日豁真就這麽放過他的話,以後他就會更加放肆,無所畏懼,要求可敦將豁真嫁給他,難道豁真就咽得下這口氣嗎?”
面對李恪的話,阿史那雲本以有了顧慮,但康阿姆的話又叫她下定了決心。
今日她費了這麽多的力氣將他騙來山上,若是就這樣讓他下山了,豈不是叫李恪平白笑話自己。而且正如康阿姆所言,她是絕不願嫁入大唐的,他今日務必要叫李恪怕了自己,他們倆的婚事自然也就別無可能了。
阿史那雲想了想,對康阿姆道:“我們先將他扔在此處,你找兩個人隔些路程等他,不要離地太遠,免得真的傷了他。”
康阿姆點頭應道:“豁真放心,我早有安排,絕不會凍死他的。”
康阿姆說著,口中卻把“凍死”二字咬地很重。
阿史那雲年幼,哪裡知道康阿姆的計劃,隻當康阿姆應下了自己的意思,便放心地離開了,可她卻不知,康阿姆隻是答應不凍死李恪罷了,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他若是想要李恪的命哪是什麽難事。
“再過一個時辰天色便該漸漸黑了,而此地正是野狼出沒最多的地方,到時就算不凍死你,你也該成了野狼口中食。”康阿姆陰毒地看了李恪一眼,在心中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