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最了解一個人的人,從來都不是身邊的親近之人,甚至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最大的對頭。
如果去問李恪自己,李恪大概自己也不會腆著臉說自己是什麽正人君子,更談不上什麽賢王美譽,說起李恪,對李恪的目的和手段了解最深刻的還是太子李承乾。
禮賢下士、帶人寬厚、為國為民,這是李恪,但放肆、野心,甚至還頗為陰險,這同樣也是李恪,李承乾說的並沒有錯,只是這些話也只能是他自己私下抱怨,說不出去的。
這些話李承乾不能說出門,憋在心裡也是難受,便要尋個法子緩釋一番,便去了擷玉樓。
次日,擷玉樓二樓的雅間,太子李承乾,漢王李元昌,還有襄陽郡公柴令武三人正在雅間中安坐。
黃昏酉時,天色將暗未暗,長安城華燈初上,正是各個青樓妓館中最是熱鬧的時候,李承乾所在的雅間位置最好,探頭便能看到一樓大堂正中,而在那裡正擺著一個寬敞的方台。
這處方台常年擺放在此,倒也沒什麽別的用處,不過是給樓中女子每日獻藝的所在,既是拉攏熟客,也是給新進的清倌人多謝露臉的機會。
為了方便能看見大堂中歌舞,二樓雅間的門大多是敞開著的,李承乾的這處天字甲號雅間也是如此,但就在李承乾斜對門的那處地字丙號雅間,門卻是虛掩著,與旁人不同。而包下了這處雅間,與旁人不同的人便是楚王李恪。
“殿下,太子已經到了,現在天字甲號房裡坐著。”李恪從後面剛進雅間,擷玉樓的東家蕭月仙便也進了屋中,對李恪道。
李恪問道:“可都準備好了?”
蕭月仙道:“殿下放心,樓下都已經安排好了,今日必定叫太子看的五迷八道。”
李恪道:“太子可不是什麽鄉野小民,他久在宮中,又是擷玉樓的常客,見慣了佳麗,可不是輕易尋個人便能叫他上心的。”
蕭月仙笑道:“若是尋常說來,確實如此,但今日殿下在此,一切便就十拿九穩了。”
李恪問道:“哦?這是為何,這與本王又何乾?”
蕭月仙道:“朝野上下,誰不知殿下和太子是最大的對頭,只要殿下想要的東西,太子是必會相爭的。”
“哈哈哈...”
李恪聞言,頓時也明白了蕭月仙的意思,李恪笑道:“你這是希望本王出面和太子相爭,利用太子不願輸於本王的心態,激太子入套。”
蕭月仙道:“正是如此。”
李恪道:“當朝太子和楚王在擷玉樓為一清倌人相爭不下,此事若是傳了出去,宗室的臉面是其一,只怕日後你這擷玉樓便該名聲大噪,生意更勝往昔了。”
蕭月仙笑道:“擷玉樓本就是殿下的買賣,擷玉樓的買賣熱鬧,日進鬥金,對殿下還不是好事?”
李恪道:“仙兒說的也是,如此說來本王此行倒是一箭雙雕了。”
蕭月仙道:“那是自然,殿下的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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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字丙號房,李恪和蕭月仙還說談著李承乾,而與此同時,身在天子甲號房的李承乾卻還全然不知自己已身在彀中。
“太子一向繁忙,今日怎地突然得了閑暇,邀我等來此相聚。”雅間當中,柴令武懷抱美姬,手中端著酒樽,對李承乾問道。
李承乾也如柴令武一般,一隻手摟著懷中的美姬,另一隻手則在美姬的膝上肆意遊走,回道:“本宮有什麽好忙了,每日在宮中也不過是枯坐罷了。父皇要本宮學著定奪的也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刑訴之事而已。就是這些本宮大多也只是聽政而已,並不直接斷案,又能忙道哪兒去。”
李承乾的言語之中雖未曾提及對李世民的不滿,但話裡話外卻不乏抱怨之意,李承乾堂堂太子,未來的國君,可李世民卻不願放權於他,隻讓他掌管朝中的刑訴之事,協理刑部和大理寺兩處,卻不入省台,甚至管不著吏部、兵部、戶部這樣的實權衙門。
若論權勢,刑部和大理石主治民,卻不直接治官,比之吏部,兵部卻是差了不少。李世民原本的想法卻是希望李承乾能借刑訴之事,正是非之念,長決事之能,以為將來繼位為君打下基礎,但李承乾卻以為李世民如此是對他的能力不夠信任,故而如此。
一旁的柴令武也不知聽沒聽出李承乾的言下之意,只是對李承乾道:“太子年不過十九,便執掌我大唐刑訴,何等了得,天下誰能比之,實在叫我等萬分欽佩啊。”
柴令武的話,本是有些奉承的意思,但柴令武卻不知,他的話可是正戳中了李承乾的痛處。
李承乾道:“執掌刑訴又有何用?本宮和楚王年紀相仿,楚王已出鎮北地,主滅國之戰,奪大功還朝,而我卻只能每日對著一堆枯燥的文書,看著旁人揚名立萬。”
如果說方才的話,李承乾說的還有些隱晦,那現在,李承乾的意思便表露無疑了。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李元昌曾今吃過這樣的虧,連忙道:“太子為國心切,這是好事,不過此處不是談論國事的地方,要知道,咱們來此可是快活來了。”
柴令武聞言, 也道:“漢王說的是,在這風月之所,咱們還是聊些風月之事的好。”
柴令武說著,便對屋中伺候的婢女問道:“你們擷玉樓近來可有什麽新鮮事兒,新鮮的人兒,若總是以往那些,可就厭了。”
屋中伺候的婢女聞言,笑著回道:“小公爺說笑了,咱們擷玉樓缺別的,難道還會缺了美人嗎?待會兒樓下會有佳人登台獻藝,那人名作稱心,是咱們擷玉樓近來新捧的頭魁,可是東家花了大價錢自中原買來的。”
柴令武聞言,頓時來了興致,問道:“長安城各處青樓,就屬你們擷玉樓美人最多,什麽樣的女子竟能坐了你們擷玉樓的群芳魁首?”
婢女道:“現在說了還有何意思,左右小公爺向來是不缺銀錢的,何不將她請上獨奏一曲,共飲一番。”
柴令武笑道:“那是自然,請上來獨奏一曲是必得要的,只不過席間共飲嘛,除了太子,還有誰能消受如此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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