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居水起源自鬱督軍山雪頂,沿鬱督軍山偏東南向的山谷中奔流而下,上窄而下寬,當郅居水流及山腳的時候已成了一條寬數十丈的大河,而河水也慢慢地變得溫和,平靜地流去。
郅居水古來有之,郅居水萬千年間的衝刷,在出河口的兩岸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扇狀平原,這裡土地肥沃,水草豐美,是整個漠北最好的草場,也是理所當然的薛延陀汗庭。
入了夜,天色已黑,漠北的草原不同於中原的城郭,草原一旦入了夜,便會很快地歸於寂靜,除了偶有的一兩聲孤狼的嚎叫,再無其他聲響。
天地間也是昏暗的一片,除了空中掛著的幾點稀疏的星光,草原牧場上的人家早已熄滅了燈火,進入夢鄉。
但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就在深夜醜時天色已暗的時候,草原的東南向卻突然傳來一陣滾雷之聲,聞之炸耳,仿佛要將整個草原席卷而下,踏碎鬱督軍山下的薛延陀汗庭,而隨著這陣滾雷聲而來的,便是李恪所率,繞襲汗庭的一萬精銳。
“大都督,再往前三十裡便是汗庭右翼俟斤阿波設的駐地,大都督欲攻汗庭,必先敗阿波設。”在李恪的身邊,曳莽和李恪前後策馬而行,曳莽指著前方,對李恪道。
汗庭乃薛延陀可汗夷男所在,也是薛延陀的許多首領和貴族所在,至關緊要,自然不會是孤零零地佇立在鬱督軍山腳下,在汗庭的兩側還有左右兩翼,而李恪自東南而來,要取汗庭必過右翼,而右翼的主將便是曳莽口中的阿波設。
汗庭的右翼防務主將,倒是和大唐的金吾衛大將軍相類,乾系緊要,而能做到這一步的,阿波設自然也不是尋常人了。
李恪問道:“你可知阿波設是何底細?”
曳莽回道:“阿波設乃薛延陀帕夏梯真達官幼子,頗有勇力,極得梯真達官喜愛,也因為梯真達官的緣故,為可汗所信重,托以汗庭右翼防務。”
李恪道:“如此說來阿波設倒是有些本事了?”
曳莽道:“阿波設雖然勇力,但也不過一個莽夫罷了,大都督縱兵夜襲,要敗他不難,不過有一事大都督卻需多些仔細。”
李恪聞言,問道:“哦?何事?”
曳莽回道:“阿波設乃梯真達官幼子,極得梯真達官疼愛,而梯真達官在薛延陀各部落間威望甚重,甚至不在可汗之下,大都督日後若有收降薛延陀之意,梯真達官是個絕佳助力。”
李恪點了點頭,也知道了曳莽的意思,道:“你可是希望本王不要要了阿波設的性命。”
曳莽道:“不錯,若是殺了阿波設,恐怕梯真達官那邊再無和解的可能。”
對於薛延陀人的性命,李恪倒也不甚在意,但實際上對於薛延陀人,李恪還是留意大於殺意的,一來李恪要的不是一個空蕩蕩的漠北,二來李恪也要豎下仁名,為奪儲做準備,萬不可留下嗜殺的惡名,回了長安還要遭人彈劾。
李恪接著問道:“梯真達官乃薛延陀帕夏,也是夷男的心腹,你用得了嗎?”
曳莽是李恪既定的取代夷男之人,在薛延陀之事上李恪自然還要多聽曳莽的意見。
曳莽回道:“梯真達官既忠於可汗,更忠於薛延陀,只要和梯真達官沒有結下死仇,在部落存亡面前,梯真達官應該還是能看得清的。”
李恪道:“好,既如此,那便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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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延陀汗庭的右翼大營,主將阿波設尚在昏昏沉沉的睡夢當中。
“轟隆隆...”
一陣陣滾雷之聲突然襲來,先沉悶,而後響亮,由遠,漸漸及近,貫入了阿波設的耳中。
聽到耳中的滾雷之聲,阿波設很清楚,這必是萬馬奔騰之聲,而且聽這動靜,人數絕不會少。
但起初,阿波設倒也不曾太過擔憂,因為據阿波設所知,眼下李恪大軍正在盧山於突利失交戰,從突利失的書信中也早已印證了這一點,一開始,阿波設還當這是汗庭那邊晨起操練的動靜。
可就當阿波設起身,準備去一問究竟的時候,卻又頓時覺出了不對,汗庭在西北向,但這滾滾而來的馬蹄聲卻是自東南向傳來,而且看著眼下的時辰,距離天亮還早,汗庭大軍從不會在此事刮練,這絕不會汗庭大軍的動靜。
阿波設心頭一緊,連忙著好衣甲推開帳門而出,也正與前來稟事的士卒撞了個正著。
阿波設當先開口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薛延陀士卒回道:“俟斤大人,東南面突然出現了大股唐軍,正奔大營而來。”
“什麽!唐軍怎會在此!”阿波設聞言,滿臉的訝色,喝問道。
士卒回道:“唐軍來的突然,看方向是從東南山中來的。”
阿波設當即道:“快,即刻命人去汗庭稟告此事。”
阿波設吩咐完,自己便連忙組織兵力,準備固守右翼大營。
自打大度設東進,夷男自汗庭調去了兩人人馬支援了唐麓嶺和咄摩支後,整個汗庭便只剩下四萬人馬可用,其中便有一萬是在阿波設的手中,為夷男防衛右翼。
一萬人馬,與李恪麾下相當,若是早知李恪大軍的動向,想要拖住李恪的人馬倒也不是難事,可壞就壞在李恪大軍乃是突襲,當阿波設反應過來時,唐軍大部已在大營十裡內,李恪也絕不會給他從容布防的機會。
阿波設命去汗庭傳信的人剛走,大營外已經響起了喊殺聲,顯然唐軍已經殺到了營前。
阿波設見狀,連忙上馬,帶著麾下一眾人馬往營門的方向而去,可就在阿波設往營門去的路上,一路上卻遇到了許多敗退回來的薛延陀士卒。
“俟斤大人快退吧,唐軍劫營,營門已失,唐軍已經殺來了。”阿波設的副將正自營門方向敗退,迎面看到了上前的阿波設,連忙拉住阿波設的馬頭,對阿波設道。
阿波設聞言,心中又是一緊。
夷男早有言早先,唐軍驍勇,若是遇之,千萬不可大意,以免重蹈大度設覆轍,阿波設得知唐軍劫營的消息時也做好了且戰且走的準備,可他萬萬沒想到,這營門竟破地這般快,前後也不過才盞茶的功夫罷了。
而現在的阿波設想走又哪是容易的事情,阿波設抬眼望去,唐軍已經迎面殺來,而領頭的一人便是與他熟識的曳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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