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辰搖搖頭，沒有說話。

　“搖頭是什麽意思?”黎璃憤怒，“亦辰哥，你是想不對這件事負責嗎?”

　顧亦辰語氣沉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林叔。”

　“還能怎麽面對！”黎璃氣急，憤怒之下口不擇言，“他是個殺人犯。亦辰哥，你想為一個殺人犯開脫嗎?”

　“黎璃！”顧亦辰臉色驟然一沉，“林叔好歹是帶我長大的長輩，你不要這樣說他。”

　黎璃氣得笑了:“亦辰哥，我只是說了林叔一句，你就這麽不高興了。那你有沒有想過，林叔對顧霆琛做出了這樣的事，我是個什麽感受?”

　“我……”

　顧亦辰張了張嘴，有些無力。

　他當然清楚黎璃的感覺。

　跟顧霆琛走到這一步，黎璃不容易。他本來也尊重她這份不容易，想要呵護下去。可誰知道，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

　黎璃也不說話，就直直地看著他。

　僵持良久，顧亦辰無力地開口:“黎璃。”

　“我在。”黎璃難得有這麽不依不饒的時候，“亦辰哥，你有決定了嗎?”

　“嗯。”顧亦辰頓了頓，把頭轉向一邊，不知是不想看她還是不敢看她，“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黎璃深吸了一口氣:“為什麽?你要維護林叔嗎?”

　“不是維護他。”顧亦辰說，“只是為了維護一個從沒有過劣跡的，忠心耿耿了一輩子的老人而已。”

　沒有劣跡?

　平生就做過這麽一件壞事，偏偏這件壞事，就壞到了無可挽回的程度。

　黎璃眼眶一紅，委屈得想哭:“顧亦辰，你這樣做，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顧亦辰試著伸手，想挽住黎璃的手，“讓我彌補。”

　黎璃後退一步，避開了他:“彌補?你要怎麽彌補。你能讓我跟顧霆琛回到過去嗎?能讓一切都回到從前的模樣嗎?”

　當然不能。

　顧亦辰語塞:“但是……”

　“沒有但是。”黎璃決絕地搖頭，“顧亦辰，我對你太失望了。從今天起，我們再見的時候，就是陌路人！”

　撂下一句狠話，黎璃扭過頭，快速跑出了辦公室。

　顧亦辰無力地伸手，想要挽回，卻又無法把挽回的話說出口。

　說到底，是他對不起黎璃。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說的。

　顧亦辰無力地低頭，行屍走肉般一步步挪回了辦公桌邊。

　跑出顧亦辰的辦公室之後，黎璃在樓層裡漫無目的地走著。

　林叔那些可怕的夢囈，還在她腦子裡一遍遍地回放。

　黎璃用力甩頭，想把那些話都甩出腦海。但她悲哀地發現，她做不到。

　那些話的每個字，甚至語氣，在她腦子裡都如此清晰。

　黎璃想哭，又無力得哭不出來。

　也不知道渾渾噩噩地走了多久，黎璃撞上了一個人。

　她走得快，直接撞上對方的胸膛，頓時疼得捂著鼻子掉下淚來。

　“唔。”

　對方也是悶哼了一聲。

　這聲音很熟悉，似乎是……

　黎璃觸電一樣地抬起頭，果然對上了顧霆琛熟悉而含怒的眼睛。

　顧霆琛揉著胸口舊傷的位置，沒好氣地問她:“黎璃，顧亦辰雇你回來的時候，沒教你看路是麽?”

　黎璃對他的冷嘲熱諷視若罔聞，眼眶迅速紅了。

　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是一滴滴墜落下來。

　黎璃哭得泣不成聲，像個孩子。

　看見她大哭的模樣，顧霆琛倒是慌了，第一反應就是掏出紙巾，手忙腳亂替黎璃擦淚。

　“你哭什麽?”顧霆琛語氣凶神惡煞，“我不說你了還不行?閉嘴，不許哭了！”

　黎璃沒理他，繼續哭。

　顧霆琛拿她沒辦法，皺著眉頭問:“是不是疼著了?”

　“不是。”

　黎璃聲音悶悶的，搖頭。

　顧霆琛聽得松了口氣:“不疼你哭什麽?”

　“不是臉上疼。”黎璃鼻音很重，“我只是，心裡難受。”

　這是什麽鬼理由?

　顧霆琛懷疑地蹙眉:“黎璃，你又在找借口?”

　“不是。”黎璃搖頭，眼淚一滴滴往下落，“

　顧霆琛本來還想說幾句重話。然而看見黎璃這副模樣，一切重話都說不出口了。

　沉默許久，他問:“到底怎麽回事?”

　比起剛才，語氣已經好了不少。

　“其實，確實沒什麽大事。”黎璃抽了抽鼻子，“只是……”

　話說到一半，她又想起顧亦辰的臉，還有林叔拉風箱一樣呼哧呼哧的聲音。

　想起這聲音，黎璃到了嘴邊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看黎璃半天不說話，顧霆琛有些不耐煩:“只是什麽?”

　“沒什麽。”黎璃抽了抽鼻子，“算了，當我什麽都沒說。”

　顧霆琛臉色霍然變冷:“你耍我?”

　“沒有。”黎璃低頭，“我就是有點顧慮。”

　顧霆琛眉頭皺得更深。

　他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在他面前，所有員工都戰戰兢兢，哪有人敢對他這麽說話?

　偏偏黎璃對他這樣說之後，他居然沒有發脾氣的衝動。

　他對這個女人的縱容，讓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只是這份縱容，不該再繼續下去。

　“夠了。”顧霆琛沉聲，“既然你有顧慮，那就別說了。”

　說著，他就要離開。

　黎璃開口叫住他:“顧霆琛，你等等。”

　顧霆琛頓住腳步，並未回頭:“怎麽，有事?”

　“嗯。”黎璃點頭，“我要辭職。”

　辭職?

　顧霆琛皺眉，猛地轉過了身:“你搞什麽?”

　語氣嚴厲。

　黎璃沒被他嚇住:“我在這裡待不下去了。顧霆琛， 我想回去。”

　顧霆琛被她氣笑了:“你以為顧氏是什麽地方?菜市場麽，由得你想進就進，想走就走?”

　“我……”

　黎璃語塞。

　她自知理虧，但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我不想解釋什麽。”最終，黎璃低頭，“但我真的不想再在顧亦辰身邊待下去了。”

　顧霆琛挑眉:“你跟顧亦辰有矛盾了?”

　“……是。”

　黎璃想了想，點頭。

　在對待林叔這件事上的分歧，大概也算是矛盾吧?

　顧霆琛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諷刺她:“進公司的時候，你開心麽?落得這個結果之後呢?你難道不知道，顧亦辰是靠不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