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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農家科舉記》第一百八十七章 下跪
倭寇來的時候,被堤西村一個村人不意瞧了見。

  那夥浪人窩在山裡,嘰裡呱啦說了什麽,那位村人嚇得厲害,看看這些黝黑精瘦的浪人和手裡倭刀,縱使聽不明白,也曉得這夥人要襲村。

  他把畢生的鎮定都使了出來,自小路逃竄了去,沒被浪人發現絲毫。他甫一回村,立時報給了裡長。可裡長又能如何,天已經擦黑了,浪人隨時可能殺出來,村裡的總甲小甲根本不能抵擋,裡長能做的,只有通知各村,盡量聚起來藏起來,保命要緊!

  這話傳到綠亭村的時候,所有人都嚇壞了,有些男丁多的人家還好些,但田氏差點哭出聲來,院裡只有他們母女和一條小狗,怎麽抵擋倭寇?

  郭天達立時便道,讓人丁稀少的人家都到自家裡來,但郭婆婆搖了頭,“以我之見,不如都去魏家!”

  魏家是石瓦砌起來的高門大院,村裡若說誰家最安全,當屬魏家!

  當時天已經黑透了,全村人哪裡敢耽擱,呼啦啦全跑進來魏家小院裡。

  平日裡被人說隻好看不實用的魏家小院,一下子成了一座堅實的城堡。男人們守住每一面強,門口更是抵住上了桌案,女人們護住孩子照看老人,魏家小院吹滅所有燈火,靜待倭寇。

  這一等,到了後半夜才有了動靜。所有人立時警醒了起來。

  倭寇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其他村子發現了村人藏起來的事,倭寇顯得很有目的性,直接往村子裡尋來。

  有人的地方才有貴重的財務,而感覺被耍了的倭寇,不僅想要財,還想要命!

  魏家的院子這麽高大,這一夥浪人簡直沒費吹灰之力就尋了過來。

  浪人一腳踹在門上,門發出一聲轟響。但門沒開,男人們頂著桌案紋絲不動。

  浪人也不傻,當然知道院裡有人。

  這一夥十幾個活下來的浪人開始威脅起來,他們不通大興話,只有偶爾蹦出來幾個詞,讓人似懂非懂。

  但是刀,沒有人不懂。

  那當頭的倭寇說一句,便用刀在門上劃一下,說一句,便劃一下。

  裡面的女人孩子全嚇得發抖,男人們也禁不住冷汗滲出額頭。

  若是倭寇不管不顧跳牆而入,或者朝院裡仍火把,他們該怎麽辦?!

  倭刀一下一下刻在木門上的聲音,說不出的刺耳,有膽小的村人,幾乎雙腿發軟地癱在地上。

  然而就在倭刀越劃越深,門外倭寇的話語越來越沒有耐性的時候,突然有另一個聲音從西邊路上傳來。

  來人開口說得並非大興話,卻是與浪人所言甚是相似!

  接著,門前的浪人與那人說了幾句,那人都氣息平穩的答了來,而浪人似乎遲疑了,低聲商量了幾句。

  院子裡的人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然而,門外當頭的浪人忽的嘰裡呱啦說了一串話,再接著,所有浪人都收了刀,離開了門前。

  村人完全摸不著頭腦,是不是浪人發現了新目標,暫時放過了他們?又或者,根本就是欲擒故縱?!

  沒人知道答案,有人偷偷錯開一點門縫朝外看去,浪人果然盡數離開,而引領他們的人,一身黑衣,身形高挑,身旁帶了一條大狗。

  ......

  “不是西山余是誰?!”

  郭天達道,“咱們都沒想到,他竟然是那夥浪人的同夥,說得一口倭國話!”

  還有村人義憤填膺,“難怪他窩在西山平日裡不出來,也沒人知道他姓甚名誰,從哪來往哪去!原來他根本就是倭寇!潛伏在這,等著接應他的同夥!”

  這個村人說著,另一個道:“那西山余臉上有疤,養了一院子狗,不跟人說話,也沒有親戚朋友,就自己一個人住!咱們早該想到他不是個平頭百姓!”

  “這下好了,他引了浪人去他那裡住下來,咱們哪還有安寧日子好過?!”

  村民們全都認定了西山余就是倭寇的同夥,全都說起西山余家的大狗,還有他打獵的本事,有人還說見過他從山裡獵了野豬扛回家,更有人說好像見過他去集市賣過虎皮!

  西山余這麽厲害,現在十幾個浪人又跟在他身邊,村人再瞧瞧護送魏銘回來十來個官兵,都道不成,“那些浪人肯定一個頂十個!咱們得再叫人來!”

  驚懼的情緒還在傳播,魏銘想安撫都安撫不住,村人喊著關上大門,說浪人隨時可能再來,不少小孩都嚇哭了去。

  魏銘見狀隻好叫了皇甫飛,“浪人的去向沒弄清,一味關門自保不成,亮了家夥先安撫下村人。”

  皇甫飛立時叫了隨行的官兵,眾官兵後背全背著一個長杆,聽了皇甫飛的命,直接將長杆卸了下來,拿在手裡。

  罩著外面的布甫一取開,眾村人全都驚呼一聲,連連後退。

  每一名官兵手裡,都有一杆梨花槍。

  皇甫騰還告訴眾人,“噴煙的噴彈的都有,還有噴毒的,倭寇一吸,不多時便仰面倒地!”

  院子裡都是一輩子務農的平頭百姓,哪裡見過這個,個個震驚不已,再回過神來,又抖擻了精神。

  “咱們有梨花槍在手!去抓那西山余!剿滅那夥浪人!”

  說著就要出門去。

  崔稚拉了魏銘,擰著眉道:“西山余怎麽可能是倭寇?他根本不是他們口裡的那樣!不過離群索居而已,如何就成了壞人?!”

  魏銘拍拍她的肩,“我曉得。不過西山余跟浪人打交道錯不了,咱們去弄個明白也好。我只是擔心......”

  擔心西山余以身為誘嗎?!

  崔稚一下變得同村人一樣著急,魏銘也不再多耽擱,與皇甫兄弟商量留下些人來護院,其余人直奔西山余籬笆院而去。

  然而還沒到籬笆院,遠遠地,他們就看見西山余背對眾人拖著一把掀, 在鏟土。

  這處離籬笆院尚有些距離,他在此做什麽?

  村人都不敢繼續走,有膽大的叫喊了一聲,“西山余,你是不是浪人的同夥?!”

  西山余聞言手下頓了一頓,接著,有如同沒聽見一樣繼續鏟土。

  村人議論紛紛,又不敢繼續往前走,倒是崔稚看到西山余,大大松了口氣。

  皇甫兄弟和幾位持槍的官兵問了魏銘一句,“這位就是那西山余?”

  魏銘點頭,當頭向前走去,皇甫兄弟緊隨其後,三人繞過一塊巨石,行至距離西山余三丈遠的地方時,忽的腳步一頓。

  皇甫騰更是驚訝出口,“浪人,全都死了!”

  村人聞聲先是一愣,接著與一眾官兵一道,紛紛上前來,順著皇甫騰的指尖看去。

  他手指向前方的地上,地上竟有兩個巨大的土坑,坑深而闊,坑底橫七豎八地插著十幾個浪人。尖刺滲透了血,直喇喇地指向天空。

  眾人一時屏住了呼吸。

  而西山余緩緩轉過了頭來,看向眾人。

  就在魏銘以為他要說什麽的時候,突然感到身旁的皇甫兄弟抖了一抖。

  身側一陣抽氣聲,接著,齊刷刷的跪地聲響起。

  “余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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