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突然想知道自己上來之後，留在下面的身體會怎樣。

　　他低下頭，目光穿過了灰霧，穿過了七光之境，星空就像是一張紙，再往下是無窮的沙海，然後是地表之下的自己。

　　自己呆滯地站在原地，伸著手。

　　面無表情的中年人拿電子筆戳來戳去，像是在收集某種數據。

　　鄭毅收回目光，想到一個問題:自己現在是靈魂上來的?那是如何肉身穿越的?下回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洞悉】之中，危機過去。

　　鄭毅放松精神，朝後仰倒，沉入灰霧，然後逐層降落，最終回到了自己身上。

　　“輔助向醫療類序列8。”中年人冷冰冰的宣布，同時懷疑地看著鄭毅:

　　“我聽說你治好了一例骨折和一例心臟病?”

　　鄭毅松了口氣，自己的預測是對的，不過收縮得太狠，剛才差點報了序列7呢。

　　見來人問起剛才的治療，他腦中迅速過了一遍用過的技能，道:

　　“我先用序列9的【麻醉】，然後用序列8的【治療術】和【驅除疾病】，完美達成治療預期。”

　　【洞悉】是序列7的被動技能，用的時候沒人能知道。除非對方也走這條路，而且高於序列7，否則無法分辨這是技能還是天賦。

　　中年男人機器人一樣宣讀道:

　　“如果你需要升階，航城醫院有醫療向的序列7藥劑。並且，我有義務向你通告:請勿直接使用超凡結晶以及非正規途徑獲取的基因藥劑，那樣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害，更大可能性會直接失控。”

　　鄭毅突然聯想到安努-塔薩梅特世界裡被消滅的沉淪魔巫師。

　　它的奇異結晶應該是執法官員說的“非凡結晶”，它們的形態……

　　就跟自己注射的序列2藥劑……

　　很像……

　　尼瑪！黑手副團長給他們注射的根本不是藥劑！

　　是序列2結晶！

　　結晶是基因藥劑的主要材料。

　　主要材料的意思就是，這東西不能直接用！需要其他觸媒、緩解劑、調和劑……等等輔料按比例配製，才能給人用！

　　那個副團長到底有多喪心病狂，居然直接給人用結晶！

　　——我真是天選之子，不服不行。擱小說裡，怎麽也得是五百萬字超長篇、均訂過萬、萌主過百的人氣大主角！

　　鄭毅想到了阿坤:那孩子如果作為主角，一生只能是個段子。

　　“謝謝告知。”鄭毅冷靜點頭。

　　男人並不知道鄭毅的心理活動，繼續道:

　　“如果你計劃升階至序列6，應當在事前或事後及時向避難所聯絡員、貿易員、視察員中的任何一位申報。這是超凡者的法定義務。你將因此享有某些特權，也將承擔相應的義務。”

　　雖然“特權”兩個字很誘人，但是鄭毅的心中閃過一絲不祥。

　　他面無表情道:“謝謝，知道了。”

　　目送那個男人轉身，鄭毅也結束了跟年輕小弟弟的通訊。就在他準備繼續瞎逛的時候，又被那個男人叫住了。

　　“你是否見過這個男人?”男人展示了他的掌上電腦。

　　屏幕上，一個男人穿著黑褐色的套頭衫;顏色更深或者說更髒的粗尼龍褲子——隻到腳踝，襠部也很別扭;踩著一雙如同拖鞋，幾乎要融化在爛泥裡的拖鞋;腳上戴著鐐銬。

　　鄭毅唏噓不已:這不就是自己做奴隸時候的形象麽?

　　自己果然還是被避難所通緝了，

畢竟是序列2的結晶，不能說沒就沒。　　鄭毅很淡定，他指著顯示屏問:

　　“臉呢?”

　　這張手繪圖很精細，細節把握得很到位，但是身上毫無特征，尤其是沒有露臉。

　　別說臉，就連脖子都沒漏出來。

　　即便是動漫裡隱匿身份的大反派，也要在黑暗中露個下巴呀。

　　男人搖頭:“沒人見過他的臉。”

　　鄭毅摸了摸下巴，胡渣有些扎手。他做奴隸的三個月裡，基本呆在地下室解剖屍體，除了阿坤沒跟其他人見過面。那些送過來做手術的，基本都失去了知覺——阿坤的麻醉手法簡單粗暴，不怕耗藍。

　　被帶到禮堂之後，阿坤第一個死，不留絲毫渣滓，最熟悉他的人不在了。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鄭毅， 就算看見了正臉，恐怕也會在序列2的威壓下無法回憶。在鄭毅的回憶中，副團長因為看到了他流露威壓之後的笑容，差點基因失控。

　　“沒臉怎麽認?”

　　鄭毅認真地問這個避難所的執法人員。

　　男人收起了掌機，這回真的走了。

　　鄭毅在市場上買了兩罐盲魚罐頭。這種魚是地下城的特產，天然肉類在這個世界屬於奢侈品，送禮很有面子。

　　等到快天黑的時候，老班章才回來，沒有下車，是班佳跑來跑去找他的。

　　鄭毅上了車，先給了老班章六十塊錢提成，然後拍下一罐盲魚罐頭:“晚上一起吃飯。我請。”

　　“這魚死貴，又不好吃。”老班章嘟囔一聲，踏上了返程的路。

　　這回他格外小心，時不時拍一通生物雷達，確保這個五十歲的老夥計還在工作。

　　“聽說新的雷達能顯示生物體積。”老班章呲了個牙花，無比向往。

　　“一個雷達要多少錢?”鄭毅問。

　　“三千。”老班章悶悶說道。

　　鄭毅起身去了後艙:“我去休息一下，今天好累。”

　　黑鐵外殼的沙地車融入黑暗之中，只有轟轟的馬達聲證明它的存在。

　　鄭毅對這個馬達聲真的頭痛不已。

　　他如果有大筆的錢，真恨不得給老班章換台核融合發動機。

　　鄭毅真心不理解避難所對地表人類的態度，簡直就是橫看成嶺側成峰。從某些角度來看，他們慷慨大方，有求必應，像個聖母;換個角度再看，又像是魔鬼後媽，極盡苛刻之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