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周敬宗下一句話就圖窮匕現。
“老夫收到密報,東邊的波桑國最近有點不安份,在邊界蠢蠢欲動。張博這小子本事蠻大,所謂能者多勞,老夫決定,讓張博帶著他的兵馬不用回都城了,直接到東疆,協助鎮東軍防守邊界,把波桑國的囂張氣焰打壓下去。皇帝,你看如何?”
劉弈心中一沉,就知道這胖子不會這麽輕易放張博回來。這次更狠,直接把張博調到邊疆去了。這一去,至少一年之內,張博不用想著回都城了。
他還沒出聲,吳忠賢尖細的聲音就響起,“鎮東軍有七萬兵馬,防禦波桑國根本不在話下,而且鎮東將軍賀奇風根本沒有向都城求援,大將軍為何如此急不可耐的要派援兵過去?
軍隊開赴邊疆,勞民傷財,大將軍剛才也說國庫空虛,依咱家看,還是以不變應萬變,不要空耗國力的好。
而且大將軍是不是忘了,禁軍的職責可是拱衛都城,平亂的事讓禁軍上,現在邊疆的事也讓禁軍去,未免有本末倒置之嫌吧?”
四個月前,吳忠賢巴不得早些把張博趕出都城,好掌控禁軍。現在又巴不得他馬上回來,助自己鏟奸除惡。
周敬宗雙眼瞪起,“軍事上的事務,你個管內廷的懂什麽!老夫是最高軍事長官,老夫認為東疆需要精銳支援,那便是需要支援。再說我問的是小皇帝,你插什麽話!”
吳忠賢怒容滿面,還想再說什麽,周敬宗卻直接走上龍台,逼到劉弈案前,將一張寫滿字的黃綢扔到龍案上,以一種威脅的口吻道,“皇帝,這是老夫草擬的調令,你在上面蓋上璽印吧。”
劉弈現在也不是什麽權力都沒有,至少玉璽掌握在他手裡,有需要皇帝親自拍板的大事時,吳忠賢他們都會先擬好聖旨,然後交給他來蓋章。
這個功能,有點類似於掌印太監……
劉弈沒想到周敬宗這麽渾,直接繞過吳忠賢找到了自己頭上,他當然不會上當,擠出一絲笑容道,“禁軍調動,茲事體大,朕還沒有親政,按照律例,當由吳公公定奪才是。”
你去找吳忠賢剛正面,莫挨老子。
周敬宗身上騰然冒出厚重的威壓,鎖定劉弈,“老夫說了,這事兒是軍務,由老夫決定就可以了,皇帝你只需要用印就行,其他事情不用多問。”
劉弈被這股威壓逼得胸悶,若這具身體裡的靈魂還是原主的話,十三歲的小孩,說不定真會被壓得心志崩潰,稀裡糊塗就答應下來。
但劉弈不是,他的靈魂,是三十多歲的油膩大叔,而且還是正處級的油膩大叔,見過大世面的。
這種無形壓迫,昨晚周敬宗就用來對付過劉弈,當時壓迫得他手腳發軟,全身僵硬。
但那是劉弈對威壓這種東西不了解,經歷過一次後,就沒有那麽窘迫了,隻是有點難受罷了,又不會痛。
“朕說了,這件事情,請大將軍找吳公公請示,吳公公說行,那就行,他說不行,就不行!”劉弈強硬的梗著脖子說道。
周敬宗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根本沒想到劉弈會這麽給他懟回來。
他一把抓住了劉弈的手臂,眼中殺機迸發,“老夫的話,皇帝聽不懂麽?軍事調動,老夫說了算!”
高階武者的臂力何其強大,劉弈像是被一隻鐵鉗夾住,痛入骨髓,小臉漲得通紅。
又痛,又屈辱。
亂臣賊子,膽大包天至此!
“周敬宗,你放肆!竟敢如此脅迫陛下,
你當真想要造反不成!”吳忠賢憤怒的聲音傳來。 勁風疾響,吳忠賢飛身撲上,向周敬宗背後抓來。
“滾開!”周敬宗也是怒氣勃發,幾乎忍不住想要掐斷劉弈的脖子,這小子膽大包天,居然敢不按著自己的劇本來。
吳忠賢撲過來,剛好成了他的出氣筒,回身就是一腳蹬出。
老太監轟一下被蹬飛了,他昨晚硬接周敬宗的玄級技能風雷拳,本來就重傷未愈,隻能發揮三成實力,根本無法抵擋周敬宗。
“你敢暗算老夫,要你的命!”周敬宗也不是笨蛋,順手就給吳忠賢安上一頂帽子,目測至少二百五十斤的身軀高高跳起,朝著吳忠賢坐過去。
老太監居然敢先動手打他,這麽好的機會當然要抓住,直接打死,自己控制朝政就再也沒有阻礙了。
生死關頭,老吳也顧不得講什麽風度禮儀了,就地懶驢打滾,脫出了周敬宗的攻擊范圍,爬起來就向人堆裡跑。
求生欲相當的強烈。
劉弈大急,連叫幾聲“住手”,周敬宗怎麽可能理會,跟在老吳屁股後追進人堆。他人又肥,老吳能擠進去的地方,他擠不進去。
擠不進去,就硬撞,一時間,朝中重臣被他撞得人仰馬翻,一時間人人自危,躲都躲不贏。
總歸這裡人太多,周敬宗那體型實在沒優勢,暫時抓不到吳忠賢,但吳也是險象頻出,要不了多久,肯定會被抓到,然後打死。
“朕同意調張博去邊疆!”吳忠賢可不能死,劉弈眼見形勢危急,隻好高聲吼道。
這張王牌果然管用,周敬宗停了下來,喘了幾口粗氣,理順衣服,看向劉弈,嗡聲道,“既然同意,就用印吧。”
打不死吳忠賢雖然有點遺憾,但真要打死了他,也會很麻煩。
肚兜女子告訴過他,政治,不是拳頭大就行,這次就放過老太監,隻要目的達到了就成。
劉弈沒有遲疑,拿起玉璽在那張黃綢上蓋上。
周敬宗上前,拿起黃綢掃了一眼,收入懷中,打了個哈哈,也不等散朝,邁著八字步便出了上元殿。
一路走過,所有的臣子都自覺退避,畏之如虎。
霸道!周敬宗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就是要讓他們明白,老子連皇帝都威脅,連輔政大臣都要揍,這個天下遲早是老子的。
如果你們怕,就趕緊過來投靠,投晚了就沒用了。
等到投靠的人多了,可用的人足了,再發起致命一擊,奪取皇位!
吳忠賢顫巍巍的從角落裡走出,沉重跪下,“陛下,內臣護駕不力,還累及陛下受亂臣脅迫,內臣萬死!”
“公公不必自責,請起。”劉弈和顏悅色的說道,氣度沉穩,沒有絲毫不悅之色,仿佛剛才差點被捏爆手臂的人根本不是他。
說完,他又看向群臣,緩慢說道,“今日的朝會,有些亂了,退朝吧。三品以上官員留下,朕還有事交待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