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裘渾身一震,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反駁。
過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頭痛哭:“義父,我好想去找她!可我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我已經……”
“失去她了!”
丟掉的東西該怎麽去找回?
他就是被丟掉的孩子。
時至今日,他都沒有遇見過所謂的“重逢”。
從蕭暖離開,所有人都說不知道蕭暖去了哪裡的那一刻開始,薄裘就知道,他把蕭暖弄丟了。
他想要的,永遠也不可能追求到了。
那麽,他還能去做什麽?
除了停留在原地,假裝什麽都沒發生,裝作沒事人一樣的等待,他還能去做什麽呢?
他只能假裝自己並不在意。
可薄曜卻挑破了這一切。
薄裘隻覺得絕望,坦白了又能怎麽樣?誠實面對自己有用嗎?
他已經找不回來曾經擁有的一切了!
“會找到的。”
這時候,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薄裘抬起頭,視線被淚水模糊,卻能看見薄曜認真的眼神。
“一定會找回來的。”
薄曜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只要你去找,我相信你能找回來!”
……
最近是淡季,可也臨近年關最忙的日子,蕭湛這段時間都在加班,避免年底那段時間抽不出身回家。
今天又是八點多才到家。
只是,蕭湛一開門——
“怎麽是你?”
蕭湛錯愕的看著客廳中坐著的那個陰鬱男人,以為自己走錯了屋,只是熟悉的擺設告訴他,這就是他的家。
“小輕呢?”蕭湛問道。
“老公,你回來了?”
這時,二樓傳來薑小輕的聲音,“我要跟柳阿姨討論個新案子,裘大哥是來找你的!”
蕭湛這才把視線轉移到薄裘身上:“什麽事?”
自從一年多前蕭暖走後,蕭湛對於薄裘的態度也比過去更冷淡了。
許多人覺得蕭湛可能是尷尬,畢竟他妹妹拋棄了薄裘。
只是熟悉蕭湛的人知道,蕭湛並不是那種人,他對薄裘的冷淡,更大可能有別的原因。
至於原因是什麽,除了蕭湛自己,無人知曉。
“我辭職了。”薄裘開門見山。
蕭湛一愣,“什麽?”他聽錯了?
“我辭職了。”薄裘重複了一遍。
蕭湛盯著他,半信半疑:“你從薄氏集團……辭職?”
“嗯。”薄裘點頭。
“天賜接手了你的工作?你以後要去集團分公司做事嗎?”蕭湛又道。
“不。”
薄裘搖頭,“我不準備回集團了。”
蕭湛隱約明白了什麽,卻還是問道:“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你知道小暖在哪裡嗎?”薄裘問道。
“不知道。”蕭湛果斷回答道。
薄裘聞言,微微一默,站起身來。
蕭湛看他要離開的樣子,忽然開口:“你想做什麽?”
“去找她。”
薄裘頓住腳步,他的表情沒有一絲作偽。
蕭湛皺起眉:“不知道她在哪裡嗎?”
“不知道。”薄裘搖頭。
“那你還去找?”
蕭湛道:“世界之大,你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到她。”
“那就找一輩子。”
薄裘認真的說道:“我要找她。”
蕭湛忽然嗤笑一聲:“一年多前不是半點反應都沒有嗎?現在忽然這麽深情是怎麽了?”
“以前害怕找不到她。”
薄裘平靜的說道:“現在也很害怕,但我更想找到她。”
蕭湛盯著薄裘。
薄裘沒有移開視線。
“你先站著,不要動。”
蕭湛微抬手肘,將襯衫袖口解開,又把手表摘下,放到茶幾上,朝薄裘走來,“咬緊牙關。”
話音落下,他抬起了手。
“砰!”
一拳砸到了薄裘的臉上!
盡管退役一年多,蕭湛的身手卻不輸當年,這一拳雖然留情,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薄裘一個踉蹌,嘴角有血絲溢出。
蕭湛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朝樓上走去。
薄裘隨手一抹嘴角的血液,跟了上去。
兩人到了三樓書房,蕭湛從帶鎖的抽屜中拿出了一張明信片,扔到薄裘懷裡。
“小暖是因為你才走得這麽決絕。”
蕭湛淡淡道:“剛剛那一拳,是替小暖出氣,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嫌你太窩囊!居然花了這麽久才下定決心!”
他早就等著薄裘開口了。
可薄裘一直沒問,選擇了逃避。
蕭湛氣悶之余,也選擇對薄裘隻字不提,他不想把妹妹交給這樣一個男人手裡。
過去一年多的那個薄裘,即便是找到了蕭暖,兩人也不會有好結局。
薄裘沒有在意蕭湛的斥責,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明信片,上面寫著一個地址,是國內的某個地方,不過日期已經是一個多月前了。
薄裘眼熟那個地名,他曾經與蕭暖一起去夏家別墅的時候,看過一本有關於歷史的書,上面提到了這個地方。
是個考古的好地方。
“這些年她全球各地到處跑,偶爾會給我寄一張明信片。”
蕭湛的聲音響起,“這是最近的一張。”
“還有別的嗎?”薄裘抬頭看他。
“滾蛋!”
蕭湛擺手,那是他妹妹寄給他的!
此時,蕭湛無比理解了當初薑舟對他的不爽。
“謝謝。”
薄裘收起明信片,轉身離開。
蕭湛坐到椅子上,盯著薄裘離開的方向,冷淡的臉上,忽然多了一分笑意。
“晚開竅也比不開竅要好啊……”
蕭湛喃喃,“還好不像景淮那種,過了那麽久才醒悟。”
此時,正跟唐靜吃燭光晚餐的景淮打了個噴嚏。
唐靜坐在他對面,擔心的遞去紙巾:“感冒了?”
“沒有,估計是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指不定是蕭湛那小子。”
景淮的直覺很準,他接過唐靜的紙巾,順手握住了唐靜的手。
唐靜清秀的臉上浮起淡紅色,卻還是沒有把手抽走,只是低聲說道:“這是在外面。”
“有人想看就看。”
景淮滿不在意,這可是他女人!拉拉小手怎麽了?
看著唐靜溫柔的臉,景淮的眼神也跟著軟化,他輕聲道:“再過兩年,我也要退役了。”
唐靜有些詫異:“什麽?你不是很喜歡在部隊嗎?如果是為了我,你……”
“嗯,就是為了你,就算你說不要,我也要退役。”
景淮握緊了唐靜的手,臉上少了平時的吊兒郎當,他認真道:“蕭湛退役後,我一直在想,我當初是不是太固執了,總想著一心報國,忽略了你的感受,明知道你在為我擔憂,你很害怕,也不願意改變自己的選擇……”
“可一想到你有個男朋友,我再動搖,也不敢去找你。”景淮道。
唐靜眼裡閃過一絲心疼,她內疚的說道:“我和他其實只是演戲……”
當初,唐靜怕景淮找她,她就會回頭,這時候,她國外生在保守家庭的gay蜜正好也在愁父母給壓力的事,兩人一拍即合,演了這場戲。
只是,唐靜接到景淮那個不說話的電話,後來得知景淮是要進行秘密任務,可能會死,才想著最後給她打一個電話,終於撐不住,演不了戲,不久後就回國了,但沒有告訴別人她“分手”的事。
直到某天,她不小心被薑小輕給套出話了。
現在想想,她那天真的只是被薑小輕忽悠了嗎?
不,也許是她心懷希望,鬼使神差就說出來了。
結局也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看著近在咫尺的愛人,唐靜隻覺得滿足。
“我知道。”
景淮之前就聽唐靜坦白了真相,“沒事的,你當初的選擇也是對的,我那時候還是個自私的膽小鬼。”
頓了頓,景淮又道:“蕭湛退役後,我也想通了,我已經任性了很久,這些年來一直隻做自己想做的事,忽略了你,不過我心中還有熱血未平,所以唐靜,讓我再任性兩年吧,這是我給自己的交代。”
“往後余生,我都會好好陪著你。”
景淮輕聲說道:“這是我給你的交代,也是給我們的交代。”
唐靜紅了眼睛:“嗯。”
……
薑小輕與柳婕良打完電話回來,看到書房裡只有蕭湛,疑惑問道:“裘大哥呢?”
“他已經走了。”
蕭湛站起身,走向薑小輕,“這麽晚了,還在談工作?”
“是啊,春季發布會就要開始了嘛。”薑小輕道。
蕭湛抱住了她,兩個人一搖一晃的朝外面走,“冬天還沒到,你們就開始準備春季發布會了?”
薑小輕笑道:“不然呢?對了,裘大哥找你有什麽事?”
“他?”
蕭湛微微一頓,低聲笑了:“他不是找我,他是……去找小暖了。”
……
半年後。
某市一個新發現的大型陵墓現場。
因為位置偏遠,環境條件也很苛刻,現場的工作人員一個個面朝黃土背朝天,沒有一個不狼狽的,再加上大冷天的,大家挖掘一段時間後,就要替換別人,自己去暖手,避免哆哆嗦嗦,挖壞了文物那就完蛋了。
剛好有幾個人換班,其中一個身材高挑,穿著厚重羽絨服的女人從坑裡順著梯子爬出來。
快要到地面的時候,一隻乾淨的大手伸了過來。
她卻無視了這隻手,自顧自的爬起來。
然而,剛從坑裡探出頭,看到那個朝自己伸出手的人,她愣住了。
是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
卻更加憔悴了。
不自覺的,她紅了眼睛。
這時,對方像是擔心她發呆摔下去一樣,抓住了她的手,輕聲說道:“我來找你了。”
“你怎麽才來啊?”
她哽咽,有些委屈:“我特地在信上寫了再見,這都快兩年了, 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青春有多寶貴?”
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她甚至以為這個男人早就做出了選擇,她留下的再見,寄回去的明信片,都是自作多情!
“我知道。”
薄裘輕輕把她擦拭眼淚,“所以,你想要我怎麽補償你?”
蕭暖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是讓女孩子說的話?”
薄裘幫她擦乾淨了眼淚,手卻沒從那張帶著黃土,卻讓人看不厭的好看臉龐上移開。
“那就不說。”
薄裘俯身低下頭,靠近了蕭暖,“交給我就好。”
不是所有的離別都能重逢。
但我一定會找到你。
縱然拋棄一切,我都會來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