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幹什麽?”韓子禾一把拍掉鄭源抓向她胳膊的手，冷冷的看著他，“怎麽?老楚不在了，就想和我動手?”

這會兒，她腦子發懵，思維也不太正常，對於鄭源的舉動，她潛意識排除一切情感思維，將對方的動作不做帶有感情色彩的解讀，直接將其定性為攻擊。

於是，她話音落，鄭源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韓子禾折著胳膊，製服在地了。

鄭源一臉懵逼。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這是做什麽?

掙掙身子，嗯，紋絲兒不動。

這可太尷尬了。

鄭源好像爆粗口，不是對韓子禾，是對他自己，他第一回認識到自己的戰力這麽渣！

“嫂子，您放手啊！我又沒有惡意！”抗爭不過的鄭源果斷討饒。

反正韓子禾也不是他的階級敵人，惹不過就慫唄，也不丟臉。

隻是不知道楚錚當初是不是也過的這麽辛苦。

想到楚錚，鄭源心情一轉，眸光緩緩暗下，他的心頓時為之一慟。

“對不起！”韓子禾腦子忽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立刻放手，悻悻地道了歉。

“嫂子，您這身手真好！”鄭源見韓子禾松開鉗製他的手，立刻起身，拍掉身上的土，揉揉手腕兒，咧嘴讚道。

韓子禾沒有心情和他討論身手問題，見他沒有事兒，便繞開他往外走。

“不是，嫂子，您留步！”鄭源哪敢放行，再度閃到韓子禾前面兒，擋住她的去路。

登時，他渾身便一凜。

在他擋住韓子禾前路的瞬間，他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危險。

這嫂子是什麽人?怎麽會有這麽……凜然的殺氣?！

不自覺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

韓子禾看他的目光有點兒冷，但也不像剛才那般殺氣騰騰。

“你讓開。”韓子禾現在已不想和他廢話了。

鄭源苦笑:“嫂子，您這一副要去跟人拚命的樣子，我哪敢啊?”

“和人去拚命?”韓子禾惶然笑，“我和誰拚命去?我都不知道楚錚怎麽回事兒！我和誰去拚命?”

那您這架勢……我也不敢給您放行不是！←鄭源撫額苦笑。

韓子禾這會兒不想搭理他，揮揮手:“難不成你鄭政委的辦公室隻能進不能出?”

這話已經很重，聽在鄭源耳中，分明不帶任何情分了。

“嫂子，您想走，我恭送，可是您得告訴我您這是要去哪兒?要不，我送您回家?”鄭源賠笑臉。

韓子禾扭頭看向他:“鄭政委，您不用這麽客氣，您放心，我知道輕重！畢竟人走茶涼，人家幫忙是情分，不想幫忙是本分，沒有什麽不對的。”

她吐出口氣，冷笑:“隻是，我這有腿有腳，還不至於走個路都需要別人護送，您呢，隻當我今天沒有來過！告辭不送！”

“嫂子！”

韓子禾都把話說到這般地步了，他若是真把人放走了，他和楚家情分也是要斷了。

鄭源將門按住，不讓韓子禾輕易打開，他跟她說:“嫂子，我和老楚是什麽交情?您說這話，讓我怎麽有臉面對和老楚的情分?

嫂子，您跟我說實話，您到底想幹啥?您說出來，我參詳參詳！不說別的，您想想五個孩子啊！”

韓子禾雖然性子倔強，但也不是不知好歹，鄭源苦口婆心勸她，她便順勢道:“你不是說上面兒不讓你們多說麽！我也看懂了，領導這是相連我們這些家屬一起瞞。

這我能有什麽看不懂的?不涉及機密的事情都不能說一個字兒，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楚錚出事兒，根本是上面兒做事失誤所致！

不是指揮失責，

就是安排不當！要麽就是上面兒有可能出內奸了……反正不管怎樣，肯定也是因為他們那裡出現紕漏，才會導致楚錚、楚錚出事的！所以，他們才不讓說、不許問！一定是這樣！不然，憑什麽不清不楚就告訴我一聲楚錚犧牲了就算了?補償?我和孩子需要那東西那玩意兒?”

“……”鄭源沒想到韓子禾想到那兒去了，趕緊問，“您這是想?”

“我和領導講講道理去！我問問他們，是不是楚錚這件事兒就要被保密到底了！”韓子禾梗著脖子冷笑。

鄭源被她臉上這副冷意嚇了一哆嗦，趕緊相勸道:“嫂子！祖宗！您別亂來好不好！這事兒和上面沒關系！”

韓子禾斜睨他:“你說這話是拍良心說的?”

得！敢情她這是把他當成假想敵了！

“算啦！您不就是想知道原委?行！我都告訴您，這樣總成了吧?”鄭源真相信韓子禾能做出她說的事兒來的，他記得很清楚，楚錚曾經無意中說過，他媳婦兒性子上來，真想做點兒啥，那肯定攔不住！

鄭源以前隻是笑楚錚妻管嚴，對於楚錚的話，不太以為然。

可是他今兒真見識到了，楚錚這媳婦兒不好相與也就算了，本來軍屬大院兒的軍屬，就都沒幾個好惹的，一個比一個潑;可是韓子禾卻不太一樣。

她這已經不是潑啦，她那是狠啊！就他剛才所感受到的殺氣和狠意，他還真不敢就這麽放她離開，誰知道她會搞出什麽事呢！

“那你說！”韓子禾的態度瞬間轉變，一瞬間客氣許多，剛才的女金剛轉眼變成了弱柳扶風的弱女子，這樣的轉變，讓他有點兒傻眼啊。

該不會是……上當啦?

鄭源腦袋有點兒發脹。

他有點兒不敢確認剛才的情景是不是他幻想出來的。

可是不管怎樣，話他說出去了，他也不可能反悔。

他甚至懷疑，他要是敢反悔，面前憔悴的小嫂子，很可能瞬間變回女金剛。

腦海裡浮現出一副女金剛雙手持板斧的畫面……嗯，有點兒辣眼睛，當真不能直視。

“說起來，我也是之前剛知道的，是給您報信的那倆軍官和我說的，他們是老楚出任務時的國內聯絡員……您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卻和我跟老楚合作多次，算是可以初步信任的人。”

鄭源也是個講究人，既然答應說了，就不會抻著拖延，他緩緩跟韓子禾說來:“據他們所說，老楚本來應該於前日和國內派出去的人交接，然後歸國……據說，他所負責的任務完成的特別好，回來應該不但可以得到嘉獎，還會升級。

可是，就在準備交接前夕，另一路負責重要情報的人和他們相遇……不管雙方有沒有交集，都是自己人，自然相幫。

可是，就是在和對方交手的時候，老楚發現了以前任務的一條線索。

具體任務我不能和您說，但是，我想您可能知道，二大隊的陳鐸，曾經在出任務時遭遇滑鐵盧……就是那次任務，他們和一大隊的人幾乎全部折戟沉舟，只剩下可憐的幾個隊員。

當初楊科顧盼所住的房子最早住的是何平和小沈兩口子，您還記得麽?”

怎麽會不記得?

韓子禾點點頭。

“何平是那次任務折掉的成員之一。”鄭源低聲道，他說起那次慘烈之極的戰役，不由得雙眸泛起淚花來。

“所以，他知道了那條線索，就打算追擊了，是不是?”韓子禾哆嗦著雙唇，問道。

鄭源點點頭。

韓子禾倒抽了口氣，心裡複雜之極。

她不能埋怨楚錚，畢竟，若是易地而處，她也會那麽做，不是忘記了妻兒家人，而是肩上眾人、軍人的職責，讓他也好、她也罷，都不可能退縮。

鄭源見她還算平靜，他以為的抱怨和激動，全都沒有出現。

於是，他便接著說道:“具體細節恕我不能跟您一五一十說清楚，我隻能說老楚本事不小，給他幾個小時，他就把那次任務有關的幾條線都查清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查到了什麽，等到他傳消息過來的時候，他和之前偶遇的隊員都被人堵住了，因為那幾個隊員有渠道將消息完整的傳回來，所以他做出了自己吸引敵方火力的決定。

老楚帶著敵人跑，給那幾個隊員爭取到了逃出去的機會，而他自己則陰差陽錯的偶遇了某大國的據點兒，他、他進入到其中，弄了不少數據回來。”

“他這是不打算活啦！”韓子禾失魂落魄一般的喃喃。

鄭源頓了頓:“嫂子，不是老楚自己不想活，雖然咱們無畏，但是能活著，誰會不願意?隻是據說，那時他已經受傷，幾方圍捕的情況下，想跑太難了。所以，老楚才孤注一擲，將對方引導了一處懸崖峭壁處，他借勢把對方帶下去了。”

“……”韓子禾聽到最後，緩緩地合上了雙眼，沉默片刻，問道，“你說的這些，是推測，還是有人親眼所見?”

“有老楚自己傳回來的信息，有旁人的接觸，還有一些推斷。”

“沒有人親眼所見?”

“沒有人親眼所見！”

這一刻，韓子禾心裡升出一種希望。

鄭源看到了眼底浮現出來的希冀。

若是可以，他也願意她這份希冀成真，可是，他不能騙她。

“嫂子，我想我應該告訴你，老楚帶著敵人一起下去之後，底下傳來爆炸，咱們救援的人追過去，底下還有余爆。”

鄭源的話，好像按鈕一般，讓韓子禾之前猛然亮起的雙眸，再度黯然下去。

又是一番沉默，韓子禾好半天，才問他:“那麽就沒有人到下面去看看?”

“看過了，什麽都沒有。”鄭源哽咽道。

韓子禾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現在，情緒十分煩躁，不知該說什麽，不知該怎麽做，她十分煩躁的將頭髮捋到一邊，低聲問:“楚錚……”

“沒有，什麽都沒有啊。”鄭源側開臉，不和她對視，隻是搖頭。

韓子禾這會兒分外冷靜，她道:“是沒有發現，還是、還是慘不忍睹?”

“沒有發現。”鄭源輕聲說。

“這就夠了！”韓子禾點點頭，堅定道，“楚錚沒有事兒，他根本沒犧牲！我不認你們說的烈士！他不是！他應該還活著！”

“嫂子?”鄭源茫然的看向她，疑惑的喊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裡說的不清楚，竟然讓她這般篤定說楚錚沒事兒！

也許，也許……有事兒的是她?

她該不會是接受不了老楚出事，所以……精神不正常了?！

這個猜測，讓鄭源唬了一大跳！

“嫂子！您……沒事兒吧?”

“我知道你們怎麽想的，可是我告訴你，我很正常！”韓子禾不像之前那麽憔悴了。

鄭源看她越來越精神，心道:這根本就是有大事兒了！該不會瘋了吧?

怎麽辦！老楚還這麽多孩子呢！

鄭源懵掉了，有點兒不知所措。

不行！不能讓她這麽下去，回來再真瘋了，可怎整！

想到這兒，他大腦快速旋轉起來。

別說，還真讓他想到辦法了。

“嫂子，你等一下！”鄭源趕緊將抽屜打開，從一個暗格裡，拿出一張紙條，立刻塞給韓子禾，讓她瞧，“這是老楚最後一次聯系我時，順便發的……是讓我關照您和孩子們的，我之後單獨抄下來了，您瞧瞧！”

韓子禾聞言，將信將疑地打開來看。

只見，上面隻有一行十分潦草的字跡――“至最後，請照顧我妻兒，若可能，勸她接受新感情和生活。錚留別語。”

“這能說明什麽?”韓子禾哆嗦雙手，將紙條放下，“見不到他，我就不信！”

鄭源頭疼的看著她:“嫂子，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可是……這怎麽給你找呢?也找不到啊！”

“不用你們找，他自己會回來。”韓子禾攥著雙手，將眼中淚水忍住，“不管責，謝謝你和我說這麽多，我不會亂說話讓你為難，你放心……我回去了。”

“嫂子，我送您！”鄭源見她不像之前那樣殺氣滿滿，知道她這回說回去，應該就是單純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隻管留步吧。”韓子禾衝他搖搖頭，也不待他多說，自己快步離開。

眼瞅她背影漸漸變小，鄭源仰頭一歎:“老楚啊老楚，你可是英雄了，可你的媳婦兒和孩子們又該怎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