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又下雨了,因為是梅雨季節,這幾天的雨下個不停。
早在幾天前,西城高中的學園文化祭就已經結束了,隨著學校恢復了往常的樣子,文化祭像是什麽都沒有留下,又像是留下了些什麽。
留下了什麽呢,沒人說得清楚,只不過偶爾的時候,二年B班的同學們會看到擺在教室後面的一張照片。
這是少有的一張全班人都在的照片,上麵包括了松岡下,初,甚至還有八神成蘭。
照片裡,松岡下站在最旁邊的位置上,雙手抱在胸前,神情嚴肅。雖然他已經不是二年B班的班主任了,但是他還是經常來幫初照看這幫小子。
初穿著一件白大褂,雙手插在口袋裡,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平靜的表情,眼睛淡淡地看著鏡頭。
而八神成蘭呢,她的臉上帶著少見的笑容,站在學生們的中間,顯得有一些靦腆。
照片擺在教室裡的一個並不起眼的位子上,卻正好在八神成蘭座位的旁邊。
······
“叮咚。”
公交車到站的聲音響起,八神成蘭站在公交站裡,從手機上抬起了眼睛。
這隻手機是初兩天前送給她的,作為那隻玩具狗的回禮。
今天的八神成蘭起的特別早,做了些早飯留給初和前川清水,打算獨自先去學校。
帶上了耳機,走上了公交車,坐在了一個靠近窗邊的位子上。
小雨好像變得有些大了,模糊了車窗外的景物。
八神成蘭靠在車窗邊,安靜地聽著歌。
“我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這是學園祭上的那首歌,她特地下載了下來。
就像是歌詞裡唱的那樣。
八神成蘭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髒亂的房間太過狹小,狹小到,她看不到生活未來的景象。
每天早晨起床的時候,能聽到的,只有孤獨的時鍾走動的聲音,還有窗外傳來的隱隱約約傳來的車流和人聲。
她自己都記不清了,有多少次,她在床上醒來,面對著空白的牆壁發呆,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有時候,她會想問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明明就連她的父母都將她拋棄了。
也許在他們看來她只是一個麻煩吧。
但是如果她的存在只能給人帶來麻煩的話,那她為什麽要存在呢。
如果沒有人在意她的話,她有什麽理由存在呢。
她看不到未來的樣子,因為她好像根本沒有未來,她只是在垃圾堆裡苟延殘喘而已。
······
八神成蘭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她的自行車壞了沒有人修,只能放在角落裡生鏽。
她明明好多次看到,公園裡的父母們教自己的孩子騎車。
他們用滿懷擔憂的目光看著那些孩子搖搖晃晃的前行,每當孩子摔倒在地,他們就會趕忙上去將孩子扶起。
自行車掉了鏈子,他們就會重新裝好鏈子。
孩子想要放棄,他們就會鼓勵孩子繼續努力。
八神成蘭的車騎得很好,她不會摔倒,也不會放棄,更不會讓人擔心。
她不明白,她明明比那些孩子做的都要好,卻為什麽得不到他們有的那些關心。
於是有一天她摔倒了,沒有一個人上來扶起她。
那天她的自行車壞了,她沒有去修,只是讓它放在那裡,直到生鏽。
······
八神成蘭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她回家的時候說了一句我回來了,卻一聲回答都沒有。
房間裡空蕩蕩的,她的影子孤零零地落在地板上,就那麽一直,孤零零的。
她蹲在了門口,聞著房間裡垃圾的臭味,默不作聲。
過了好久,她知道她該扔垃圾了。
······
八神成蘭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她想買棒冰,卻沒有錢,那一年的夏天很炎熱,熱到她站在樹下,呆了好久。
······
八神成蘭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直到,她在自己的陽台撿到了一塊石頭。
那塊石頭很小,小到她一隻手就能握住,很真實,沒有半點的虛假。
她向石頭許了一個願望,願望之後,一個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
她曾經與死亡那麽接近,可是她卻吃到了一份簡單的早餐。
在早晨醒來的時候,微風拂面,空氣裡帶著麵包的香味,一個人系著圍裙,在房間裡叫她。
那頓早餐很簡單,算不上美味,甚至沒有太多的味道,但是她吃得很乾淨,即使她本來吃不了那麽多。
···
她曾經就要死了。
可是她卻感受到了那隻手的溫度,感受到了有所依靠的安寧,感受到了那個看著自己的認真的目光,還有那種幾近渺茫的期望。
那是只有認真的考慮過死亡的人,才能看到的期望。
就像是沙漠裡就要渴死的人,喝到了一滴水一樣。
雖然沒有任何的意義,卻讓她有了一個繼續下去的理由。
公交車上,八神成蘭帶著印著貓咪圖案的耳機,看著車窗外面的風景。
路旁的路燈閃爍著微紅色的燈光,城市早晨的街道,在雨裡模糊成了一片。
她抱著懷裡的書包,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包裡裝著的,是初昨天晚上給她準備的便當。
也不知道初是怎麽保溫的,將飯菜裝在一個黑色的盒子裡,雖然是晚上做的,但是每次第二天中午吃的時候都會是溫熱的。
(事實證明,惡的保溫保鮮效果都很不錯。)
女孩本來已經要死了,因為死了的話,她就不會再給人添麻煩了,她也不用再想那麽多了。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自稱使者的家夥對她說。
你對我很重要。
那人的眼神是那麽的認真,讓女孩都分辨不出真假。
可這是一個謊言,也許兩個人從一開始就都知道。
只是她們一個認真的騙著,一個認真的被騙著。
······
使者就像是一個最精湛的騙術師,精心地編織了一個美麗的謊言,騙那女孩說,你有一個家人。
她如此細致,以至於沒有露出半點破綻,甚至將自己,也騙入了其中。
————《嫉妒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