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
雖然是盛夏季節的大下午,但是此時季家的院子裡卻很熱鬧,院裡院外人擠人,聚集了一大波這個時間點本該躲在家裡避暑的村人。
這些人不用說自然都是被林家人煞費苦心的給煽動來的。
因為怕自家悄無聲息的把季展鵬給送回來,季家人會“不認帳”,史翠花可謂是費盡了心思。
她先是把季展鵬背到一處樹蔭下讓兒子林春寶在那看著,然後自己跑去找了幾個平時交好的親朋好友。
幾個人湊一塊兒商量好了怎麽訛季家,怎麽爭取得到最大的利益之後,一行人這才兵分兩路。一路人馬大張旗鼓,沿途吆喝著弄出大動靜引的人來;另一路人則分散開主動去招呼人來看熱鬧。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的,最終才出現了這樣短時間之內季家的院子裡幾乎都被全村的人淹沒了的景象。
人多熱鬧聲音大,就連昏迷過去的季展鵬都被驚醒了。
回想之前自己在溪水裡被溪水沒頂,窒息的那種絕望感覺。七歲,一貫調皮膽大,頗有點天不怕地不怕架勢的季展鵬終於有了恐懼的感覺。
一醒過來看見村裡那麽多人圍觀自己,季展鵬下意識的就尋找自己熟悉的身影。
等看見聞訊倉促趕回來的季寬和常鳳英夫妻,他沒忍住,也顧不得丟人的就“哇”的一聲哭著撲到常鳳英懷裡哭的驚天動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早就叫你不許私自下水去玩了,你怎麽不聽?我叫你不聽,我叫你膽大包天......”
被兒子這麽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撲過來抱住就哭,一路趕回來因為擔心,而焦慮害怕等等的所有情緒而緊繃著的那根玄在親眼看見兒子沒事而一下子松開了之後,所有的情緒就化為了心疼和憤怒。
這種憤怒讓常鳳英在也抱著季展鵬哭了幾聲之後猛地放開他,一手揪起他的胳膊,一手那巴掌就氣勢洶洶的落在了季展鵬的屁股上。
一邊手下半點沒留情的發狠的打著兒子,常鳳英一邊直掉眼淚。
“媽,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常鳳英的巴掌落下來痛的季展鵬直呲牙,可他卻老實的沒掙扎,依然抱著常鳳英正揪著他的那個手臂痛哭不已,一邊哭還一邊服軟認錯。
“媽,別打弟弟了。弟弟已經知道錯了,別打了......”
看自個的媽媽和弟弟這般,季寬和常鳳英的長女季愛珍衝過來,她拉住常鳳英打季展鵬的那隻手也淚水漣漣的替弟弟求情。
“你以為我願意打他?還不是他這回皮的太過分了?差點兒就,就......”
看兒子這樣常鳳英早就心軟了。
這動手打兒子這對她來說還是破天荒第一回。
平時在家別說打兒子了,就連對一親生的,一收養的兩個女兒,她都一樣從沒動過手。別看她這人對外潑辣,對著季寬也是一點就燃的性子,可是偏偏對兒女她卻有耐心的多。
按她的話說孩子都是自己的,打在兒身還不是痛在娘心?
就為了不叫自己事後心痛,不到孩子真犯大錯的時候她肯定不能隨便打孩子。
有對她的話不讚成的人就開玩笑一樣的對她說了,那對兒子好就行了,對女兒也沒必要一樣吧?尤其是還有一個是收養的,過得去就行了。
結果常鳳英就斜眼看那人,回答的振振有詞的:女兒怎麽了?別人不待見她們自己當爹媽的還能也跟著不待見?那是蠢貨才乾的事情。
至於收養的孩子,既然養了就跟是自己的沒區別了,自然得對她好,甚至更好,她才會把自己真正的當成是家裡的一份子不是?
這麽說也是這麽做的,在村裡常鳳英寵孩子,還不分男女,不分親生、收養的都一樣捧在手掌心寵著那真是獨一份。
她平時對家裡的三個孩子不禁有耐心而且護犢子。自己都不肯輕易的打罵怎麽還肯讓別人打,讓別人罵?
所以連家裡季寬都不能順便打罵孩子們的。
常鳳英這樣的作態叫她的婆家人很是看不上,但是無奈季寬是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妻管炎”,凡事都聽老婆的。這叫常鳳英的婆家人對她的怨氣積攢的越來越深。
爆發是再有一回過年。
那年,也是季北北第一年到季家的時候。大年初二,季寬的親大姐帶著一家子回娘家,路過他們家門口看見年紀還小的季北北拿著肉夾餅在吃。季寬大姐的兒子看見那肉夾餅嘴饞了也想吃就想搶季北北的。
小孩子都護食,陌生人過來搶東西吃季北北自然是不肯給的,但是沒奈何季寬的親大姐親自上手幫著兒子搶。
搶了肉夾餅,季寬的大姐嘴裡還不乾淨。罵罵咧咧的說季北北不是他們季家的人,是來他們討飯的,本來不配吃肉......
因為這事大過年的常鳳英拎著鋤頭衝進公公婆婆家的院子裡,差點沒當著婆家一乾人把季寬的大姐當雜草給鏟除了--
那回的事情鬧得很大,季家的族裡、常鳳英的娘家,還連村裡都驚動了。到最後自然是季家的大姐沒理落敗。
最後,因為這事鬧的季寬的大姐好幾年都沒臉回娘家。而因為當時季寬堅定的站在自己老婆一邊,他大姐連他都恨上了,姐弟兩個開始老死不相往來。
也是因為這一戰成名,自此村裡再沒有人敢輕易的對常鳳英的三個孩子隨便開罵。
是以這會兒看見常鳳英打孩子,這在村裡人眼裡還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景。一時間大家都當稀奇看了,任由著常鳳英打季展鵬,竟然沒有一個記得上前勸的。
也是以,季愛珍這一過來勸,心裡早開始後悔自己動手狠了的常鳳英自然是順勢就止住打兒子的動作,對季展鵬哭:“你說你要是真出事了,你還叫不叫我活了啊?”
“媽,我錯了。我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第一次挨打的那種痛,遠沒有被溪水淹沒時候的那種無限接近死亡的無助和恐懼感覺來的可怕。
哪怕此刻已經安全了,但是季展鵬想起來之前的那種情形還忍不住的渾身顫抖。有一種此生再不願意嘗試那種被水給包圍起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