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到底沒有任何先例,中途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為師亦不能夠肯定,只能嘗試為之。”
宋驚鴻緩聲說道:“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手裡,你若不願,為師亦不會強迫你,你好好考慮一下。”
宋驚鴻原本其實有些猶豫,一方面雷火淬體這種痛苦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另一方面,她也怕自己徒弟脆弱的身體承受不起。
不過在看到駱青離收服紅蓮業火之後,宋驚鴻倒是覺得這件事完全可以一試,不提徒弟的耐痛能力大幅度提升,燕無極身體裡的雷火之力再強橫,終究還是以人力修練而出,又如何能夠與先天靈火相抗衡?
紅蓮業火就相當於是駱青離身體裡的一頂保護傘,可以護住她的經脈身軀,再有她和未央真君從旁協助,這件事成功的概率其實很大,但也不能說全無隱患。
未央真君不置一詞,陸珩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撓了撓頭也沒有出聲。
駱青離垂眸想了片刻。
她不怕疼,就連業火灼燒元神這種事她都已經熬過來了,還有哪種痛苦能夠讓她懼怕?
她的靈根氣竅不能夠總是這般空著,雖然於她修行無礙,可一天不將之填補滿,她就一天不是真正的全靈根,現在既有可以醒靈之物,即便有些冒險,駱青離也想要嘗試一番。
“師父,弟子願意試試。”駱青離篤然說道。
徒弟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這小丫頭的膽子素來很大,宋驚鴻搖頭失笑,“想好了?”
“是。”
宋驚鴻了然,望向未央真君,“未央道友,無極道友體內體內力量暫時穩定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在吧。”
未央真君輕輕頷首,拂袖交代道:“乘風,你出去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師父。”
陸珩往駱青離的方向看了眼,微微抿唇出了冰牢。
宋驚鴻給了她一瓶丹藥,若是中途被雷火之力所傷,可以快速修複傷勢。
駱青離盤膝坐於地上,呼吸吐納,靈力在身體裡運行了兩個周天,當自身狀態達到最佳時,未央真君揚手一揮,原本躺在地上的燕無極坐了起來,伸出雙手抵上駱青離的後背,與此同時宋驚鴻兩指並攏點在燕無極的眉心,絲絲縷縷靈力如流水般向他體內湧去。
燕無極體內那股失序的力量再次沸騰,但這一回,這股力量並未在他體內拂肆衝撞,而是在宋驚鴻的控制之下,朝著掌心湧去。
絲絲縷縷電光沿著他的手臂向掌中蔓延,隨後這股電光又爬上了駱青離的身體。
雷火電光剛一接觸到她,便像是一條靈蛇,朝著她的體內鑽去,在經脈之中遊走,其間蘊含的巨大力量一瞬間將她的經脈撐得脹痛無比,幾欲撕裂,駱青離不由自主皺眉,晃了晃身體。
宋驚鴻沉聲道:“,屏息凝神,耐心引導!”
駱青離聞言深吸幾口氣,這種疼痛她還可以忍受,很快便穩住身形,將這股流入體內的力量快速收攏起來,朝著靈根源處聚去,果然便見那隱隱泛著紫光的氣竅處忽然亮了起來,將這些引入的力量吞吃進去。
燕無極身上的電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強盛起來,好像一時有了宣泄之口,到後來也不必宋驚鴻加以引導,它們便已經一股腦地盡數朝著掌心湧去。
隨著流入經脈的力量越來越多,駱青離經脈之中需要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尤其雷火的力量太過霸道,破壞力又極強,在經脈之中遊走之時劈裡啪啦地撞擊著經脈內壁,沒一會兒便撞出了一些細碎的裂縫。
駱青離面上痛苦之色愈發明顯。
“青離,撐住。”這一關沒人能幫她,只能靠她自己度過,宋驚鴻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盡力控制住這股力量的流量。
經脈之中的裂痕越來越多,再過不久便會崩裂,屆時這股力量很快就會失秩,不受控制。
駱青離正準備吞服丹藥,身體裡的紅蓮業火卻突然熊熊燃起,在她經脈之中遊走了一圈。
猩紅業火所過之處,那些原本狂暴的力量像是見到了天敵,突然安靜服帖下來,被壓製地瑟縮成一團,不敢繼續放肆。
在宋驚鴻和未央真君的眼中,便是駱青離的身上突然亮起一道詭異的紅芒,這道紅芒壓過了電光,而駱青離的神色也漸漸平靜下來。
未央真君盯著這紅光看了半晌,突然目露驚愕,“這是……”
宋驚鴻微微一笑,“小徒機緣罷了。”
但是有了紅蓮業火的介入,這醒靈的過程無疑變得容易了許多,駱青離一點點將這些力量引導入氣竅,紫色氣竅中的光芒越來越亮,如一隻巨獸,貪婪地吞噬著這些流入體內的力量。
漸漸地,燕無極緩緩睜開雙眼。
不似先前神智不清的迷糊狀態,此刻的燕無極目光清明,只是神色之中帶著些許迷惘。
但他也能感覺得到,自己體內那股糾纏多年的力量正在一點點消失,確切地說,是在被導出體外。
這股力量從他踏入修仙之途起便一直追隨著他,數百年來不死不滅,若是有他人能夠承受這股力量,他早就擺脫這份折磨了,現在怎麽會……
燕無極目光落在身前背對他坐著的駱青離,他只是元嬰初期,駱青離那遮掩體制的法寶他看不透,也不知此刻正是在借由他的力量為她醒靈。
正是疑惑之際,未央真君的聲音淡淡響起:“無極,莫要分神。”
無論如何此事對他有益,燕無極知曉其中利害,開始閉眼主動導出雷火之力。
隨著越來越多的力量被吞噬,紫色氣竅之中也萌生出了一株小芽,這小芽在雷火之力的灌溉之下快速生長,很快便探出頭來,猶如一條藤蔓纏繞著其他靈根盤旋而上,一路連接至丹田。
宋驚鴻時刻注意著駱青離靈根源處的動靜,見狀厲聲喝道:“停下!”
燕無極皺皺眉,他和宋驚鴻也算是老相識了,雖不明白當前發生了什麽,但也依言停下。
駱青離身上散發的紅光一點點寂滅下去,將身體裡殘余的力量盡數吸收乾淨後,雷靈根也徹底完成醒靈。
在未央真君眼中,便是她丹田之下多了一條亮紫色的靈根。
駱青離依舊閉著雙眼。
方才除卻那股用以醒靈的雷火之力,還有一部分燕無極本身的靈力也灌入了她的經脈之中,流入丹田,哪怕她已經分出一部分導入第二丹田了,剩下的也還是將她的主丹田撐得極滿,她還需要一段時間煉化,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停下。
宋驚鴻反覆檢查了幾遍,新凝出的雷系靈根純淨度極高,幾乎滿值,而另外金火兩道靈根也受到雷火之力的影響,改善了純淨度。
在確定自家徒弟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宋驚鴻微微松了口氣。
另一邊未央真君也問起燕無極的狀況:“無極,覺得如何?”
燕無極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此刻他身體裡那股失序的雷火之力雖還沒有完全清除,但也消失了絕大部分,剩下的這些,他完全能夠控制,也即是說,他以後不用再擔心會走火入魔……
“很好,這些年從未覺得如此輕松。”燕無極起身走到駱青離面前。
清麗脫俗的少女閉著眼,此刻正面色平靜地專心打坐。
燕無極突然她有些眼熟,電光火石間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駱青離?”
對於燕無極叫出徒弟的全名,宋驚鴻略感驚奇,“無極道友認識小徒?”
她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跟他提過。
燕無極神色複雜,一時間失笑不已,“十幾年前,這小丫頭曾經在我鋪子裡當過一段時間的夥計。”
能在他那裡乾這麽長時間的夥計並不多,燕無極對她的印象倒是還算深刻。
未央真君同樣頗為意外,微微笑道:“這麽說來,無極與駱小友倒是頗為有緣。”
燕無極笑了笑,追問道:“師兄,方才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小丫頭……”
“你體內力量失序,而駱小友是天靈體,亦是隱性全靈根,方才是在用你的力量為她醒靈。”
“隱性全靈根……”燕無極低頭喃喃。
好歹活了好幾百年,對這些名詞燕無極並不陌生,駱青離是天靈體的事他一早就知道。
初見這小丫頭的時候,她丹田俱碎,靈根被毀,旁人或許看不出,但他怎麽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元嬰修士,這一點自然瞞不過他。
可偏偏這樣一個修練無望的人,居然還能夠引導靈氣,據他所知,這就唯有一種可能了。
初初猜測駱青離是天靈體的時候,燕無極相當可惜,這樣一個絕頂資質,居然會被人摧毀了所有根基。
丹田易補,靈根難全,燕無極自己也受靈根不純所擾,即便有惜才之心,也愛莫能助,後來那小丫頭惹上了人,自己跑了,他也再沒去找過。
結果再相見時,小丫頭不但已經修複靈根丹田,還幫了他一把。
真只能說一句,世事無常了。
“原來如此……”
燕無極已無大礙,但這段日子以來走火入魔多少還是有些損傷,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未央真君和燕無極離開了冰牢,宋驚鴻則留下來為徒弟護法。
很快一月過去,按理說駱青離醒靈結束後調息幾日便能醒來,沒道理至今毫無反應,宋驚鴻一開始還擔心是否會有什麽後遺症,後來才發現,小徒弟的經脈好像被拓寬了一些,修為也在慢慢增長之中。
這次醒靈對她大有益處,宋驚鴻也不再擔心,留下一道傳訊符,出了冰牢,放任她一人在此安心閉關。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過去,駱青離聽到哢擦一聲脆響,無數靈氣湧入第二丹田之中,匯聚為靈液。
她皺了皺眉,壓下進階之時的識海動蕩,專注調息。
又是一個月過去,駱青離緩緩睜開雙眼。
此時她主丹田的境界已經到達了築基中期巔峰,而第二丹田也進階了築基中期。
醒靈之時燕無極灌入她體內的靈力,對他來說只是一小部分,但對自己一個築基修士來說卻實在不少。
那些靈力若是全然煉化,完全足夠她從築基中期直接進階築基後期,可這種方式相當於拔苗助長,她今年三十一歲,從主丹田進階築基中期至今還不到七年時間,太快進階容易造成根基不穩,她也不想急於求成,便將半數靈力導入識海的第二丹田中,主丹田則壓製在了築基中期巔峰。
可饒是如此,往後她也還得花上一段時間好好穩固修為。
駱青離望了望四周,仍是當時那座冰牢,其他人都不在了,她起身之時,一道傳訊符飛至她面前,裡面傳出了宋驚鴻的聲音。
“青離,為師仍在雷神道塔,你出關以後便來客院找為師。”
駱青離輕輕吐出一口氣,不再耽擱出了冰牢。
陸珩雖然帶她在雷神道塔大致轉了一遍,但這裡的環境她還有些陌生,難免繞了個圈子,未到客院,倒是先碰上了燕無極。
不似鐵匠的短褐打扮,也不是冰牢之中的發狂模樣,此時的燕無極一身道袍,頭束道髻,紅光滿面,看起來十分精神。
駱青離不慌不忙行了一個道禮:“晚輩見過無極真君。”
燕無極勾唇問她:“小丫頭,可還記得我?”
駱青離微微笑道:“大曲城的燕老板, 晚輩自然記得。”
畢竟能做到像他這麽摳的,放眼整個修真界,還真是不多,實在印象深刻。
燕無極眯了眯眼,“你在心裡可勁罵我呢吧!”
“……晚輩不敢。”
燕無極輕哼一聲,揮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座亭台,含笑說道:“小丫頭跟上來。”
駱青離不明所以,頓了頓還是跟過去。
亭台建在一座浮峰之上,放眼望去,大半雷神道塔的景致盡可納入眼中。
燕無極負手而立,“當年你不告而別之後,應該遇上了不少事吧,怎麽就成了宋驚鴻的徒弟了?”
他似是對她的經歷很是好奇,駱青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