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上所有擺攤之人都穿著統一配備的服飾,一般來說,修士的神識無法穿透,這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保障攤主的隱私。
當然事無絕對,在某些修為特別高的、譬如那些元嬰修士的眼裡,這些偽裝通通都是畫蛇添足,沒有意義。
但在黑市上元嬰修士也不過偶爾出現,而且作為大能修士自有大能修士的氣度,就算知道了攤主長什麽模樣也無所謂。
他們都是築基期修士,想要直接看破這些攤主的偽裝是不行的,葉望舒以為駱青離是準備跟蹤這個攤主,或是想辦法摘下他的面具,看清楚他的本來面貌。
她搖搖頭說:“黑市結束之後,這些攤主會通過地下傳送陣被隨機傳送到城中各地,我們沒法確定他會被傳送到哪裡,人海茫茫,根本找不了,而且若是在黑市鬧事,我們會直接被這些來往的執法者製住,此後列入壽嶽城的黑名單,再不能入城。”
“我既不跟蹤也不鬧事。”駱青離微微一笑,“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駱青離走向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剛好能夠將那販賣軟骨散的攤位收入眼中。
她閉上眼,心中輕輕念過一串心法口訣,待到再次睜眼時,她的右眼化作了一片幽藍之色。
破妄眼本是破除迷障幻境之用,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有穿透的功效。
這個過程消耗的是精神力量,而在進階築基中期之後,駱青離的神識強度更勝往昔,破妄眼的威力也隨之增強了不少。
攤主的面具此刻在她的右眼之中便已是形同虛設,面具下的那張面孔映入眼簾,駱青離掃了一眼,記住此人的樣子,便在那人察覺之前迅速收回視線。
在葉望舒和晏十天的眼裡,便是駱青離走去一個角落停留了片刻,又重新走了回來。
兩人都看不懂她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麽藥,駱青離打了個手勢道:“這黑市逛得也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吧。”
葉望舒張了張嘴,縱使有滿腹疑惑,不過出於對她的信任,倒是沒有多說,點點頭跟著晏十天離開了黑市。
茶樓外來來往往的修士絡繹不絕,有進黑市的,也有從黑市中出來的。
三人歸還了那些特殊服飾,駱青離和葉望舒則在茶樓前和晏十天道謝:“今日有勞晏道友陪同做了這趟向導。”
晏十天溫雅一笑,“這是晏某的榮幸。”
他頓了頓,思索一瞬後又說道:“晏某雖是散修,四海為家,但對這壽嶽城還算熟悉,在城中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脈,兩位道友若是有什麽麻煩,可以到藥鋪找晏某,這一個月間晏某都是在的。”
他雖不清楚這兩人先前在黑市中的舉動是什麽意思,不過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晏十天也不會吝嗇。
倒不是因為要請求駱青離陪他走一趟衝元秘境,刻意討好她們,便是駱青離選擇拒絕他,他也依舊會如此。
能認識結交兩位南詔的名門子弟,同樣又是兩位優秀的丹師,他認為這是一件幸事。
多交一些朋友總沒有壞處。
駱青離含笑致謝:“多謝晏道友。”
三人在茶樓前別過,晏十天回了自己的藥材鋪子,駱青離和葉望舒則回了客棧。
葉望舒憋了一路,剛到房中便著急問道:“青離,這是怎麽回事啊?你知道那攤主長什麽模樣了?”
駱青離點點頭,“我有一項秘術,能夠看透一些偽裝,那攤主戴的面具對我來說沒什麽用。”
葉望舒神色一喜,而後駱青離的指尖便輕輕點在了她的眉心,葉望舒的腦海中也一下子浮現出了那售賣軟骨散的攤主的樣子。
“這就是那個攤主的相貌,他的修為境界同樣是在築基中期,等到兩天后黑市結束,我們可以想辦法在城中找找看這個人……不過你得做好準備,因為軟骨散並不是什麽獨門秘方,也不是一定只有壽嶽城的黑市才有販賣,他和那個紅花幫也許沒有半點關系,可能就只是個純粹的生意人。”
葉望舒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一早就知道以她的能力,想要將紅花幫揪出來的希望很渺茫,不過都已經走到這了,總不好再半途而廢。
葉望舒眨眨眼,“壽嶽城怎麽也是個大型仙城了,城內的修士數量足有近萬,就連城門都有兩個,那人即便是城中的常住人口,我們兩個找起來也不輕松吧?”
“你的意思是……”
葉望舒彎眼笑起來,“那位晏道友,無論是真熱心還是假熱情,既然他提出要幫忙了,我們也別太客氣!而且雖然大家都說這位晏十天晏道友為人光風霽月,可於我們而言,這些都只是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我們與他的往來並不多,他的品性究竟如何,還得接觸後才知道,這也能給你決定要不要和他去衝元秘境做個參考不是嗎?”
駱青離搖頭失笑,想了想又輕輕頷首,“也是,晏十天好歹也算是壽嶽城的半個地頭蛇,他辦事怎麽也比我們容易方便多了。”
和晏十天短暫接觸了兩次,此人給她的印象其實還算不錯,至少行事沉穩,進退得宜,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很有分寸,不會讓人感覺有哪裡不自在。
正如葉望舒說的那樣,答不答應晏十天的邀約她還需要再考量一下,其實那衝元秘境駱青離還是有點興趣的,晏十天這個人要是真靠得住,結伴一起去走一遭也不是大問題。
第二日,駱青離兩人找上了晏十天,他依舊在藥材鋪子的雅間備了一桌酒菜招待她們。
這回葉望舒也不由奇道:“晏道友,怎麽你是料到我們要來,所以提前備了酒水嗎?”
晏十天坦然笑道:“晏某若是有這未卜先知的能力便好了,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
葉望舒不由啞然,聽他的意思,這是琢磨不準她們的行蹤,是故早早地在此備了美酒佳肴,以備不時之需。
她是不清楚中原的其他人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但如果真的只是交朋友的話,晏十天可以稱得上很有誠意了。
兩人今天來找晏十天本來就是要來請他幫忙,葉望舒又不喜歡搞這些場面上的事,直接開門見山就說:“晏道友,實不相瞞,我們今天登門拜訪實乃有事相求。”
“兩位道友請講,若是晏某能幫得上的,定然盡力而為。”晏十天面色依舊,洗耳恭聽。
駱青離道:“簡單地說,便是想請晏道友幫忙在城內找一個人。”
她揚手輕揮,空中頓時出現了那位攤主樣貌的影像。
晏十天認認真真看了幾眼,微微皺眉問道:“是昨日那位售賣軟骨散的攤主?”
兩人昨天在那攤位前很是反常,晏十天能猜到是那人不足為奇,駱青離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晏十天沉吟片刻道:“此人在黑市上售賣的物品雖說不光彩,但在壽嶽城也是被允許的,幫兩位道友找個人當然不是什麽問題,可晏某還是想多嘴問上一句,兩位要尋此人是為私仇還是其他?”
駱青離搖頭笑道:“晏道友,我二人並沒你想的那般正義感爆棚,特意跑來黑市上懲惡揚善,況且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規矩,在壽嶽城的地盤上,我們自會遵守,之所以要找這個人,不過是要向他打聽點事。”
晏十天基本上懂了,“既是如此,晏某這便安排人去打聽消息,還請兩位道友靜候佳音。”
“多謝晏道友。”
……
晏十天的動作很快,不到一日就有了結果,那售賣軟骨散的築基修士姓田,是個散修,就住在城郊的靈氣洞府裡,他來壽嶽城已經有幾年了,朋友不多,平日裡最喜歡的事就是去酒坊裡喝酒,和酒坊的夥計老板都還比較熟,那些人都稱呼他老田。
知道了是誰,駱青離就和葉望舒去了靈氣洞府堵人。
黑市開放的第三天,所有擺攤的攤主都收拾了東西各回各家,老田這次擺攤賺了不少,離開黑市後直接去酒坊要了兩壇上等的靈酒,一邊喝著小酒一邊悠哉悠哉地晃回去。
和許多仙城一樣,壽嶽城在城郊也建了不少靈氣洞府出租,若是選擇常住,靈氣洞府的價格則要比客棧便宜不少。
喝完一壇酒,租住的洞府也差不多走到了,老田已經有些微醺,一抬頭就看到三個修士正兩個如花似玉的築基期女修一個清麗如幽蘭,一個明媚如芙蓉,另一個男修同樣風度翩翩。
老田不由多看了幾眼,酒意上頭,腦子也有些不清醒,走上前對著那個黃衫女修嘻嘻笑問:“呦,這是哪來的小娘子啊……”
葉望舒眉頭緊鎖,眼看著他就要動手動腳,連忙側身避開。
老田嘿嘿抹了把臉,又撲了過去,“小娘子,別跑啊……”
葉望舒忍無可忍,一腳把人踹在了地上。
老田瞬間回了神,酒意一下子去了大半,半坐起身看著他們三個。
葉望舒面露嫌惡,駱青離上前兩步,打量了他一圈,“田道友,想向你打聽個事。”
老田也是個人精,神智恢復過來,一聽她連自己姓什麽都打聽清楚了,就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
他轉了轉眼珠子,心裡一下閃過許多個念頭,猜測對方是因何而來,還沒得處結論,就聽得駱青離問道:“田道友,你的軟骨散是從哪裡來的?”
老田心頭一震,眼裡閃過一道不可思議的情緒。
他在黑市賣軟骨散的事一直都瞞得好好的,幾年過去了都安然無恙,他們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仔細看過去,腦中靈光一閃,“是你們!”
雖然前兩天這三人路過攤位的時候都穿著特殊服飾,聲音也有所改變,可從身形上還是能夠依稀辨別出來。
當時葉望舒問東問西的就讓他覺得奇怪,現在這三人直接都找到這裡來了。
“黑市上賣什麽東西從來沒有限制,也向來不問來路,三位是要壞了規矩嗎?”
“可現在不是在黑市上!”
葉望舒拿出了一袋子靈石扔到他手邊,“老田,我們不是來找茬的,你只需將你手裡軟骨散的來歷告訴我們,這些就是你的。”
袋子裡的裝了不少靈石,對於一個散修來講,手頭的靈石一般不會太富裕,老田拿起那沉甸甸的袋子,打開數了數,心頭頓時大動,二話不說直接收進了儲物袋,張口便道:“那軟骨散當然是我自己做的,這年頭想要過得好點,總得有一技傍身,做些毒藥防身販賣,沒毛病吧?”
葉望舒擰起眉來,晏十天溫聲笑道:“當然沒毛病,可我們又如何知曉田道友所言是真是假?”
老田哼笑一聲,“你們愛信不信。”
他翻個白眼,反正錢已經收了,話他也說了,這筆交易已經結束了。
老田看也不看這三人,大搖大擺地越過他們就要回洞府,路過駱青離和葉望舒身邊的時候還色眼眯眯地在她們身上轉了圈。
葉望舒咬著牙眉頭直跳,駱青離眯了眯眼,忽然腳下一動,迷蹤步施展開,身形一閃瞬間就到了老田的身後,在他肩膀處貼了一張定身符。
老田一下被定在了原地。
他面露驚色,大聲道:“壽嶽城內禁止鬥法,你們想進掌事堂嗎?”
“田道友,收了我們的靈石,可得說真話才行,否則我們不是虧了嗎?”駱青離又在他後心處貼了張真假符,拍拍手說:“田道友應該聽過真假符吧?”
老田目光猛地一動。
真假符他自然聽過,這是辨別修士說真話還是假話的一種符籙,貼上人的後心,說的若是真話,真假符不會有動靜,可若是假話,符籙就會頃刻爆開,低階修士若是沒有上等防具,那可基本就要交代了啊。
可這種符籙又貴又冷僻,誰閑得沒事買這種東西!
“軟骨散真的是你親自煉製的?”
駱青離又問了一遍。
這回老田沒有立刻回答,心髒怦怦直跳,額上更是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