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輕輕歎了一口氣:“咱們女人啊一輩子就是難,稍不注意名聲就壞了,壞了名聲一輩子就毀了,都不容易啊!”
燕子低頭逗弄著睡覺的寶寶,覺得怎麽看怎麽稀罕:“娘,要是沒有那個貞潔牌坊在,這事也就不這麽麻煩了!”
侯氏點頭道:“還真沒聽說過立了貞節牌坊的女子再嫁的,這事我看還有的磨!這事女婿怎說的?”
“他能怎說,這事都是明擺著,就看潘家村怎麽考慮,好在潘文舉是村長,又看著耗子長大,多少會偏著點耗子!”燕子無奈的道。
侯氏搖了搖頭:“這事只能看他們造化了!對了孩子起名字了沒?”
燕子抱孩子的手頓了頓,嘴角狠狠抽了抽:“你女婿為了孩子的名字都快瘋魔了,非說一定要起個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名字,我就想著孩子還小讓他慢慢起,咱們先起個小名叫著,結果他還不願意,非要自個起小名,什麽團團、圓圓,陽陽、月月,健健、康康聽起來怪模怪樣的,要我說還不如起個賤名,叫什麽土豆、二蛋或者狗娃子的就挺好!”
侯氏噗嗤一聲笑了:“要我說還是女婿起的好!”
燕子咯咯咯的也跟著笑了起來,低頭對上寶寶葡萄一般晶瑩剔透的眼睛,瞬間驚喜出聲:“娘,快看寶寶醒了,呀!怎這麽招人稀罕啊!”
侯氏高興的把頭靠過去:“哎吆,外婆的乖寶寶真真長的招人疼!”
而此時潘耗子忙完手裡的活,終於鼓足勇氣背著作坊裡的人,偷偷把小寡婦桂枝叫了出來。
今兒個桂枝穿的依舊一水的灰色裙裝,生生把自己打扮的老氣了幾分,但到底年齡在那,看起來依舊俏麗!
“桂、桂枝姐,我,我們的事你,你怎麽考慮的!”潘耗子有些緊張又有些期盼的道。
牛桂枝心裡坎坷萬分,被突然叫出來她就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麽,前段時間面對潘耗子突然表白,她心裡又是酸澀又是害怕,哪個女孩子不想要一個疼愛自己的丈夫,她在被爹娘賣給癩麻子的時候就絕了這種期盼,在略顯羞澀的美好年華裡她還沒有遇到真愛,就學會了認命!是的被家人賣了,除了認命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幹什麽?
丈夫是村裡有名的暴力狂,她心裡再害怕也不得不面對,她告訴自己這就是她的命!
結果丈夫在洞房花燭夜喝酒太多嗝屁了,她一夜之間從新娘子變成了小寡婦,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失落,但還是認命的安靜的當個小寡婦!
爹娘不遠千裡的找過來,想接自己回家還不是打著把她再賣一次的主意,她被逼無奈,親自請了貞節牌坊回來!她才十六歲,花一樣的年華,還沒有開花就注定了枯萎,她又一次認命了,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是,可是誰能想到有那麽一個男人願意默默陪著她,不嫌棄她是寡婦,不嫌棄她晦氣,在自己被村裡二流子纏住的時候願意挺身而出,那時候她不是沒有感覺,只是她的身份不能去接受那份好罷了,她不是感覺不到他的心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想人生要是能重來就好了,在自己最美的年華遇上這個對的人!然後天亮了,自己夢也醒了,只能一層一層把自己偽裝起來,繼續做那個晦氣的小寡婦。
後來落魄的少年一夜之間翻了身,她以為他們緣分到此就要結束了,誰知道這個時候潘耗子卻對自己告白了!
桂枝說不出當時自己該高興還是苦澀,她心裡歡喜的人並沒有因為身份的不同而遠離自己,那個人最終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向自己告白了,可是,可是她怕,她如此的身份怎麽能配上這麽好的他!
桂枝這幾天恍恍惚惚的過著,心裡酸酸澀澀的,眼淚不知道流了多少!
此時面對多天不見的潘耗子,桂枝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有太多認命的時候,唯有這一刻她不想這樣認命,她想跟潘耗子開口說我願意嫁給你,哪怕以後吃糠咽菜她也是願意的,但這個時候她說不出來話,什麽也說不出來!
“桂枝姐,你、你別哭啊!你別怕,你,你是不是不願意?你、你別怕,即使你不願意也沒關系,我會一直等著你同意的那一天!”潘耗子手足無措的安慰著牛桂枝。
卻沒想到桂枝聽了潘耗子的話哭的更洶湧了!
潘耗子急的抓耳撓腮的道:“哎呀,桂枝姐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逼你的,你別哭,我求你了別哭好不好?”
他是真的沒想到桂枝姐不願意嫁給他,他心裡未嘗不失落,但看到桂枝流淚的那一刻,什麽想法都沒有了,他後悔自己的衝動,為什麽不能晚些時候再說,他看到桂枝哭的那麽傷心, 心裡真是急的不得了!
作坊的小門處,這裡很少有人過來,尤其是工人們做工的時候,就更沒有人來了,潘耗子想了想,幾次伸手都不敢動手去幫桂枝擦眼淚,怕被人看見對桂枝的名聲不好!他只能像個木樁子一樣傻傻的站著,卻急的額頭上布滿汗水。
桂枝哭了好一會才漸漸停止了哭泣,狠狠的發泄了一通,這會想到潘耗子就這樣的看著自己出醜,頓時有些尷尬起來,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潘耗子,就這麽被潘耗子蠢萌蠢萌的模樣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潘耗子用衣服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到桂枝終於不哭了還露了笑,竟然也跟著傻傻的咧著嘴,這副愚蠢的模樣真是辣眼睛。
大妮二妮躲在院子裡一顆粗壯的榕樹後面,大眼看小眼,紛紛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來,她們姐妹兩個習慣了有事來這裡說說話,誰想到正說著突然看到潘耗子一副興奮又糾結的樣子走了過來,還伸長脖子在探望著什麽?兩人默契十足的快速躲在樹後。果不其然一會桂枝走了過來,她們兩人免費看了一場你站著任我嚎啕大哭的戲碼,簡直快要笑場!
“如、如果我答應你,你家裡人願意接受我嗎?接受我現在寡婦的身份?”桂枝輕輕的問,問的很沒有底氣,問的像在自言自語,她總要顧慮這些。
這個時候但凡潘耗子露出一種不太自信的或者難以啟齒複雜的表情,桂枝就能乾脆利落的拒絕潘耗子,她不願意打攪潘耗子好不容易得來的新家庭,這是她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