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麽?

至少在國師的眼中這很可笑。

但在小青與小白的眼中，這一點也不可笑。

在身後無數聚攏在一起，瑟瑟發抖的村民眼中，這一點也不可笑。

“喂，喂。”

肚兜連忙跑到余秋面前，推搡道:“啊宣，你不要死，為什麽你們都死了，為什麽你要做啊宣，為什麽啊宣一定要死…”

肚兜慌了，話語間語無倫次。

而肚兜忽然開口說話下了一眾村民一跳，而後眾多村民私語起來:“肚兜會說話了，肚兜是妖怪。”

“肚兜喚他啊宣，可他明明不是啊宣。”

“娘親，我好怕。”

“…”

“是不是啊宣又怎麽樣，他保護了我們。”

“肚兜是妖怪，可，可我相信他，他很乖…”

“那兩個女娃也是妖怪，她們也在保護我們。”

“可她們是蛇妖，我們一直捕蛇…”

“…”

肚兜哭了，終於還是哭了，大哭不止。

許宣的死本來就讓肚兜傷心欲絕，如今余秋的死再次牽動它的內心，想起了許宣的死，徹底壓抑不住，哭了。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

時間千萬生靈，哪個沒有感情。

只是人的感情更多，足有七情六欲而已…

風過，帶著偏偏楓葉飄落。

小青與小白睜開眼眸，一起看向了余秋。

這一刻，二蛇腦中回想起與余秋曾經的過往來。

“小僧不想吃兩位施主…”

“…”

“從今以後，我叫許宣，我要做許宣，成為許宣…”

“…”

“許宣教給你一首曲子，我也教給你們一首曲子吧，名字喚作莫失莫忘…”

“…”

小青來到余秋身邊，抱起余秋，輕聲呢喃道:“和尚…”

小白握緊了玉手中的碧玉簪，眼眸中滿是痛苦之色。

許宣付出了生命，余秋同樣如此。

兩個男人，兩個人類，兩個同樣換作許宣的人類。

這便是命運麽…

小白在這一刻好像明白了什麽，卻又什麽都不明白。

淚水滑落，來自小青與小白。

妖若有淚，便不再是妖，而是真正成為了人，因為淚水是感情到了極致，才會流落出來，這種極致，只有人類才能夠達到與擁有…

“我要殺了你！”

小青放下余秋，而後衝向了高空中的國師。

與此同時，小白同樣衝了上去。

余秋躺在地上，獨留一旁的肚兜陪伴著，哭泣著。

人不如狗，大抵如此吧。

真正的戰鬥開始了，二蛇出人意料的佔據了上風，因為二蛇吸收了碧玉簪內的力量，自身不僅變強了，血脈更是發生了變化。

對二蛇來說，這種變化很深刻。

因為蛇妖血脈與人類血脈融合，演化成了傳說中的女媧血脈。

傳說中，女媧人身蛇尾，同樣是妖，卻造出了人，而如今，人，妖相殺，當真是諷刺…

女媧血脈賦予了二蛇源源不絕的法力與天地萬物的親和。

如同那些弱小的村民一樣，心中對於二蛇的恐懼不知不覺中消失了，反而很想親近。

諸多變化悄無聲息，如細雨般潤物細無聲。

面對二蛇的圍攻，國師大笑，道:“很好，越強大越好，這樣一來，吸收了你們的精華，也許會得道成仙。”

不得不說，不知者無畏。

若是殺死了女媧，那邊會與這個世界，這個天地為敵，不過國師注定了殺不死二蛇。

二蛇的攻勢很凌厲，小青手中的碧玉鎖鏈與小白的蛇尾更加強大，讓國師有些疲於應對。

不過國師顯然不著急，因為他已經暗地裡讓人去布陣了，此外，他還有著無數紙人所凝聚而成的紙鶴，而鶴乃是蛇的天敵。

陣法很快便布置好了，國師當即轉移戰場，去往了一處長滿蒲公英的地方，在那裡，二十八星宿大陣已然準備待發。

二蛇沒有猶豫，緊追了過去。

二十八星宿大陣，道家陣法，專門降妖伏魔，可以將妖魔煉化。

二蛇很強，然而血脈剛剛演化，實力再強也有著極限，更何況二十八星宿大陣並不簡單，所以在陷入大陣後，二蛇很快便被困住了。

國師見此無比暢意。

值此之際，蛇母帶著眾多弟子終於現身。

“果然是你這個妖婦。”

國師看著一襲紅衣的蛇母，冷笑不已。

蛇母寒聲道:“你欺人太甚，今日便讓你喪命在此。”

而後，戰鬥繼續。

戰鬥中，蛇母趁機轟到了二十八星宿大陣的陣器，讓二蛇得以脫困而出，加入戰局。

與此同時，眾多蛇妖弟子也與士兵戰在了一起，場面一度混亂不堪，所幸捕蛇村的村民已經重新升起了柵欄，保護住了村子，嚴加防備。

區區一個人類村子而已，沒有人與妖會在意。

戰鬥與原劇情一樣，最終還是小青用碧玉簪刺入了國師的後背內，而後國師體內的法力宣泄而出，被碧玉簪所吸收。

蛇母見此趁機將碧玉簪內國師的法力吸入了自己體內，而後化為一條雙頭赤紅半蛟，欲要將二蛇吞掉。

至此，二蛇與蛇母又戰在了一起。

然而未曾想到，國師臨死前竟然重新啟動了二十八星宿大陣，將二蛇與蛇母困在其中。

陣法運轉，開始了煉化。

“吼…”

蛇母嘶吼著，掙扎著，卻無可奈何。

小青與小白靠在一起，合力抵禦著陣法的煉化之力。

寒風凜冽中，小白忽然輕笑道:“小青，我們終於要解脫了。”

小青眼眸清冷，忽然動手操控著碧玉簪刺入了蛇母巨大的身體內，道:“姐姐，我們不會死。”

小白怔了怔，而後輕歎著抬手將碧玉簪內蛇母的法力吸了過來，而後握住了小青的手，繼續堅持著。

只是，她的內心依舊迷茫。

真的不會死嗎?

可是，她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也不想再活著了…

蛇母在陣法的煉化與碧玉簪的吸取下率先魂飛魄散了，至此，此間獨留小青與小白。

沉默中，小青忽然道:“姐姐，你相信輪回嗎?”

輪回…

小白握著小青的手緊了緊，沒有言語。

陣法還在運轉，兩人體內的法力正在快速流逝。

與此同時，捕蛇村內，余秋緩緩睜眼，而後看向了一旁傷心哭泣的肚兜，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是你為妖，卻能夠流淚，已然與人無異。”

肚兜抬頭驚喜道:“你沒死，你醒了，太好了。”

余秋勉強笑了笑，而後緩了緩，起身道:“她們在哪裡?”

肚兜聞了聞空氣，道:“我帶你去。”

片刻後，余秋踉踉蹌蹌的來到了長滿蒲公英的地方，看到了二十八星宿大陣，看到了那大陣內靠在一起的小青與小白。

同時，小白與小青也看到了他。

二蛇眼中的欣喜顯而易見，然而因為陣法的阻隔與煉化，二蛇只能這麽看著。

余秋見此對二蛇微微一笑，而後抬頭看了看天空，好似要看到那命運在何處，喃喃自語道:“看來你是真的很想我死啊。”

肚兜聽不明白。

余秋回過神，摸了摸一旁石頭上肚兜的腦袋，而後走向了那大陣法器之處。

很快，他便來到了陣器旁邊，抬手按在了陣器上推了推。

陣器紋絲不動，很是穩固。

余秋見此淡然一笑，回頭看了眼大陣內的二蛇，而後身體開始風化，消散。

他沒死，是因為緩過來了，然而即便沒死，卻也與凡人無異了，至少只要還帶著這幅身體，他便與凡人一樣，什麽也做不了。

如此，只能舍棄這具身體，用精華來治療魂魄上的傷勢了。

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在二蛇與肚兜的眼中，是真的要死了。

只是讓余秋遺憾的是，他做了這麽多，到了最後卻發現什麽也改變不了，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弱小，是罪啊…

余秋微笑著，身體徹底隨風消散。

而後，饕餮真靈出現，一頭撞在了陣器上，將陣器撞倒。

大戰停止了運轉，小青與小白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余秋所化的饕餮真靈靜靜的望著面前近在咫尺的二蛇，而後饕餮真靈同樣開始隨風消散。

“不要，和尚，不要走…”

小青淚水滑落，伸手要去抓，卻什麽也抓不到。

余秋讓饕餮真靈化為自身的樣子，笑了笑，道:“莫要傷心，可以忘記。”

小青搖著頭，道:“我不要忘記，永遠也不要。”

小白忽然抬手用碧玉簪吸住了余秋逐漸消散的魂魄，泣聲道:“我不準你走，不準你走…”

小青見此將體內僅剩的法力同樣渡入了小白體內，合力驅動著碧玉簪，想要將余秋的魂魄吸入碧玉簪內。

然而油盡燈枯的狀態下，此舉對於二蛇來說太過艱難了。

一聲歎息後，余秋的魂魄徹底散去，獨留一點真靈被淨化器包裹著，隨風不知去往了何處。

失敗了……

二蛇望著那點真靈，而後一起陷入了昏迷，昏迷後，她們的蛇尾化成了人類雙腿。

余秋最終還是改變了一些，至少二蛇沒有重新化為蛇，即便是沒了修為法力，依舊保持著人身。

村民趕來，將二蛇救起，帶回了村子裡。

待到二蛇再次醒來後，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所有的戰鬥都結束了。

而隨著國師身亡，王朝也徹底崩塌，道家徹底沒落，佛教崛起，天下間，一片生靈塗炭。

午後，熟悉的懸崖上，熟悉的棚屋，熟悉的瀑布。

小白與小青坐在懸崖邊，深色迷茫。

許久之後，小白忽然道:“我好像忘記了什麽，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小青輕聲道:“我好像也是。”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碧玉簪一旦發動不僅會吸收法力，還會吸收主人的記憶。

在之前，她們與余秋，許宣之間的記憶已經被吸入了碧玉簪內，想要恢復過來，只有重新接觸到碧玉簪才行。

只是，碧玉簪已然遺失了……

“找到了，我找到了。”

肚兜忽然衝了出來，一邊說著，一邊用牙齒咬著碧玉簪跑了過來。

“你找到了什麽?這個簪子?”

小青隨手將肚兜抓過，而後拿過肚兜口中的簪子，好奇的打量起來。

肚兜挺著肚皮，道:“你們不信你們是妖，那是因為你們的記憶被這個簪子吸收了，簪子的主人是小白，小白你抓住簪子，就可以收回曾經的記憶了。”

“對了，小青你也要抓住小白，你的記憶會通過小白還給你的。”

肚兜跟許宣去過寶青坊，所以知道簪子的效果跟情況。

聽完肚兜的話後，小白接過簪子，感受了下，微微蹙眉，道:“什麽也沒有。”

“不可能。”

肚兜想了想，道:“法力，你送一點法力看看。”

小白輸入了法力，而後，碧玉簪亮了起來，無數記憶湧入過來。

下意識中，小白抓住了小青的手，於是，小青也接受起自己那被吸走的記憶。

肚兜見此知道應該是成功了，於是去一旁的石頭上曬起了太陽。

其實碧玉簪一直在它這裡，只是它不想讓二蛇回想起曾經的記憶。

然而看著二蛇每天失魂落魄的樣子，它終究還是看不下去了，於是將碧玉簪拿了出來。

也不知對於二蛇來說，這是好是壞。

在這亂世中，捕蛇村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一樣，經歷過與國師的戰鬥後，捕蛇村的村民也已經接受了二蛇與肚兜的存在與妖的事實。

蘇醒後，二蛇以為自己是人，不明白村民與肚兜為何說她們是妖。

直到此刻，記憶恢復，蛇尾化出，淚水滴落，這才知道，原來，曾經的她們經歷了那麽多……

黃昏漸近， 晚霞灑落。

小青望著落日，靠在小白的肩膀上，輕聲道:“姐姐，你相信輪回嗎?”

小白握緊了碧玉簪，道:“相信。”

片刻後，二蛇起身。

小白將碧玉簪刺入秀發間，道:“我們去找他。”

小青隨手將肚兜攝了過來，道:“嗯，去找他。”

肚兜掙扎道:“我不要去，這裡多好，現在外面那麽亂，我不要去，放開我。”

二蛇看著肚兜，輕笑不已。

小青忽然道:“可是姐姐，我們該怎麽找，去哪裡找?”

小白想了想，道:“去寶青坊。”

小青眼眸一亮，道:“好主意。”

肚兜放棄了掙扎，有氣無力道:“算了，找吧找吧，只要給我口吃的就行。”

小青揉弄著肚兜，道:“放心，一定餓不死你。”

肚兜歎息。

小白眼眸中閃過一一縷迷茫。

找他……

可是，該找哪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