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裡,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這首漁家傲·秋思很符合域外之人的心思。
滿目皆是異土異人,異景。
可是,故鄉在哪,家……又在哪兒。
每逢深夜,在無人的深夜,這些流浪在異域的他們便會倍加的思鄉。
殊不知,枕頭濕了幾次,窗外的月亮越是圓亮他們就愈發的不敢正視之。
團圓團圓,只有自己何談團圓。
那種故鄉之情,未曾離家之人是永遠不會體會到的。
塞外的夜很寒冷,也很寂寥,它足以讓人發瘋發癲發情。
不敢想,不想想,不去想。
就算眼前的篝火再明亮又能如何,就算身邊有著數位朋友又能如何?
他們……都是一群流浪人而已。
似乎,蘇武常惠徐聖三人帶來的一罐土酒不足以喂飽他們的肚量。
“阿媽,阿爹又和蘇大叔他們瘋癲了。”倪沁出落的愈發水靈了,可見是繼承了李陵的血脈。
扎勒丹珠臉上露出一絲溫順的笑容,看著院落中又跳又喝又唱的丈夫,她對著女兒倪沁說:“那是你阿爹蘇大叔他們高興,高興了自然就止不住的多喝了些,別愣著了,快去,給你阿爹蘇大叔他們送酒去。”
倪沁嘟嘟嘴,每次,他們都喝掉很多自家釀的酒水,阿媽也是,每次都由著阿爹胡來。
只是,小小的倪沁怎麽知道自己阿爹心中的那份所想呢?
乖乖地將一罐酒水放在土桌上,倪沁不樂意的給他們倒滿了酒水,還嘟囔著:“喝喝喝,喝死你們,哼!”
“哈哈哈……小倪沁,你剛剛說什麽?”
常惠不知何時站在了倪沁的身後,倪沁被他嚇了一大跳,忙道:“常大叔,沒什麽沒什麽。”
常惠哈哈一笑,接過倪沁手中的那碗酒水咕咚咕咚兩口就喝了下去。
“哎,常大叔,你慢些喝。”倪沁急了。
常惠一抹嘴巴,不解地問道:“為何?”接著他又一擺手,豪氣道:“放心,你常大叔千杯不醉,何況只是區區一碗呢?”
倪沁噘著嘴,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不是這樣的常大叔,倪沁不是怕你喝醉。”
“奧?”
常惠疑問。
倪沁說:“我倒是希望你們快些喝醉,可是,你看看你們,哪裡有一點醉酒的樣子。”倪沁指著依舊在大跳大唱的他們,“我是擔心家中的酒水不夠。”
聽完倪沁的話後,常惠仰天長笑,這丫頭……是一個會逗人笑的。
在這堅昆國唯一的好處就是自由,無比的自由。
你可以自由地跳舞,你可以自由地歌唱,你可以自由地喝醉,自然,你也可以自由地流淚。
幸而李陵的庇護,蘇武他們這些人才得以幸存。
只是,李陵這一生就注定了是一個流浪人,對於大漢朝來說。
常惠被倪沁的話逗弄的很是開心,只是,笑著笑著就哭了。
倪沁問:“常大叔,你怎麽了?是不是倪沁說錯什麽話了?”小倪沁急了。
雖然說平日裡這位常大叔有些神經兮兮,可是,他對倪沁還是很好的,尤其是常大叔的美食。
常惠抹掉自己面龐上的眼淚,笑著說:“沒事,沒事,常大叔只是被風沙眯了眼睛,揉揉就好了。”
倪沁四處瞅了瞅,風平浪靜。
常大叔……好奇怪的解釋。
“哈哈哈……常惠,你可不能再躲著了,不然,這些酒水我等就不給你留著了。
”蘇武大喊。常惠罵罵咧咧的跑了過去,娘的,老子才剛喝了一碗。
“蘇武,李陵,徐聖,等著,我們再大戰三百回合。”
“哈哈哈……好,來戰!”
一群漢民在遙遠的堅昆國喝醉。
深夜,等蘇武常惠徐聖他們散去,李陵抱著熟睡的倪沁進了屋。
扎勒丹珠收拾了院落中的一片狼藉,猶如一位賢妻良母一般照顧著丈夫的起居生活。
李陵自屋中走出,看著這道任勞任怨的背影,歎口氣。
“丹珠,你去休息吧,這些我來收拾就好。”李陵不忍心。
扎勒丹珠身形頓了頓,接著手腳麻利,說:“馬上就好了,夫君趕快去洗漱歇息吧。”扎勒丹珠知道時至今日李陵還保留著以往的習慣。
李陵看著扎勒丹珠,這個女人也不容易,跟著自己受盡風霜。
李陵沒有聽她的話,而是挽起袖子和她一並收拾了殘局。
“夫君,喝完醒酒湯吧。”扎勒丹珠將早就煮好的醒酒湯端給了李陵。
李陵接過,數口喝下。
“丹珠,謝謝你。”
扎勒丹珠笑了笑,夫妻之間哪裡有謝不謝的。
“我去看看倪沁,也不知道這孩子踹沒踹被子。”倪沁就是一個不老實的女娃, 睡覺極愛踹掉蓋在身上的被褥。
李陵也隨著扎勒丹珠一同進了屋。
“討厭的蘇大叔。”
不知睡夢中的倪沁夢見了什麽,突然小拳亂舞,估摸著是在狂揍蘇大叔吧。
“這孩子……”
扎勒丹珠自是知道平日裡頭蘇武沒少捉弄倪沁,不過平日裡頭蘇武也是最喜愛小倪沁的一位。
李陵將倪沁的手腳塞進了被窩中,苦笑著對著扎勒丹珠說:“不省心!”就像小時候的自己一樣。
扎勒丹珠發出笑意,不省心些好呀,草原上的孩子就應該是這樣的。
呼。
屋中燃著的燭火被吹滅,陷入一片黑寂。
或許,只有星空才能夠穿越千年去看一看,看一看孰是孰非。
遙遠的堅昆國,遙遠的土屋土牆土墩和土桌。
還有,帶領堅昆國走向強大的李陵。
而在此時,誰都不會知曉大漢朝的李家覆滅了,可是,葉尼塞河邊上的李家又新生而出。
正如白日站在牆頭觀望李陵得勝歸來的蘇武那聲歎息一般。
李家……李陵……可惜了。
其實,可惜的人和事很多很多,不能夠事事都順心順意。
蘇武心中而已自是知曉,長安城,長安城裡面的人有誰還記得這位李家後裔呢。
不會的,就算偶爾說起也是颯然一笑,降將!!
這兩個字就像一把刺刀扎在李陵心頭,讓他再無回歸漢土的可能。
李陵……注定此生和大漢朝無緣了。
只是,世事的發展誰又能夠預料的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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