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希望我怎麽做?”
宗愛柔定定的看著他,心知,在這場權力遊戲之中,她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今天的選擇,也許就會決定明天的命運。
李俊長歎道:“我希望,令尊能夠找準位置,不要和郡王為伍。”
這只是他反覆權衡之後的說法,實際上,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曾考慮,將銅符偷放到宗楚客府上,讓他沾上一身屎,想甩也甩不掉。
畢竟,這廝實在惹人厭,這幾年在朝廷上也是壞事做盡,懲治他一點不冤。大不了,最後不治他的死罪罷了。
不過,後來還是念在宗愛柔的面子上,放棄了這種想法。
在他看來,最重要的是,讓宗楚客自己迷途知返,不要做不知好歹的攪局者。
他應該明白一點,在這個朝廷上,武三思代表的是一方力量,是把持朝政的權臣,可他宗楚客並不是。
作為一個聰明人,他應當知道,及時與他解綁的重要性。通過此前的一些交往,李俊認為,這老爺子,不是那麽不開竅的人。
所以,他才轉變的戰略,主動出示銅符,希望在大戰開始之前,就把這隻老狐狸先按下去。
這計謀能不能成功,還要看宗愛柔,看她在宗楚客的心裡佔了多大的分量。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看家父的種種做法,也不想和他再攪合到一起。”
“愛柔,這可是說不準的事情。”他沉聲道。
“我認為,事情拖到最後,郡王還是要逼迫令尊出手的。至少也要讓令尊保持中立的態度,不要礙他的事。”
這句話倒是說在了點子上,愛柔點點頭,表示理解。
以她對父親的了解,即便他不選擇武三思,也不見得就會選擇太子,除卻膽小之外,宗楚客還很有些自負,與投靠某人相比,他更想成為各方拉攏的一方勢力。
這樣他就可以對這些人予取予求,遊刃有余,基於這種想法,他確實極有可能在今後的爭端之中,采取中立的策略。
“那太子殿下肯定不希望我阿耶不表態了。”她說。
“這是自然的,別忘了,他今後可是我的嶽丈,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向我的對立面。”
“這也就是說,如果阿耶這樣做了,殿下就要處置他。”她做出合理猜測,在等待他的回答的時候,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李俊笑眼瞧他,握了握她的手,讓她不要太緊張。
“處置是一定要有的,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不過,到底是愛柔的父親,我不想讓他難做。”
“愛柔,這個時候,就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你要盡力勸說尚書,讓他不要草率行事。”他循循善誘,提點著愛柔,卻並沒有明言,讓宗楚客跟著他做事。
這些事情,是需要她自己理解的,順便也可以通過她的行動,揣測她真實的心意。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意料之中的,她也沒有向他承諾什麽。兩人好像能心靈相通似的,當他們走出道觀,籠罩在長安城天空的陰影似乎都消散了幾分。
然而,詭詐的陰謀絕不會因為李俊的極力阻攔就停止他的步伐,這張由武三思織就的魔網,他已經拚上性命去破解,可惜,武三思也不是吃素的,多年經營下來,他的退路很多。
郡王府中,迎來了一位神秘客人,他就是楚國寺方丈長寬。
多年來,他躲藏在楚國寺中,刻意避開長安城的繁華熱鬧,與清靜修行的表象不同,他的胸膛時常炙熱滾燙,總有衝動的情緒在引導著他,做一番大事業。
作為當今世上最繁盛都市的居民之一,他感受到的卻不是寧靜與祥和。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是沒有緣由,沒有目的的,就想參與到重大事件當中,指點江山的。
我們暫且將他們稱之為天生的陰謀家,破壞者。
他們憎恨既定的秩序,世道越安穩,他們越憤恨。
他們心中總有一些所謂遠大的志向,他們深信一句話,亂世出英雄,清平盛世,自然是他們厭倦的。
平靜的生活,讓他們無法找到縫隙去挑戰現有的秩序,達到裂土封侯,坐擁一方山河。
他們焦躁不安。
這些年,長寬刻意結交武三思,也是看中了這人對皇位的覬覦,他的野心,會成為實現長寬願望的良好跳板。
這一天,他已經等待的太久。
胸臆膨脹的難受,他拚命抑製,這是他第一次正式踏足郡王府,武三思能允許他出現在這個地方,只能說,他的內心亦相當焦灼。
據他所知,之前的數個安排,都已經宣告破滅,也就是到了這樣緊迫的時候,武三思才會求助於他。
畢竟,像他這樣,以虛假身份生活在長安城,終日躲藏在陰暗角落的歹人,絕對不是應該出現在王府裡的人。
郡王府內的建築依舊氣派十足,小廝婢女在府苑之中穿梭,手上的活計忙個不停,一切看起來都沒有什麽變化,德靜郡王依然是這朝廷上勢力最強大的權臣。
長寬置身庭院之中,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壓抑不安,不知是他自己的心態作祟,還是事實就是如此。
難道,這次舉事,將會迎來失敗的結局?
他的心中湧現這樣的念頭,卻並不懼怕,是生是死,他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他這條命,本就是撿回來的,如今,多活一天都是賺的。如果,能以他的渺小身軀,攪動風雲,死有何懼!
為了彰顯對他的重視,長寬是穿著僧服,從正門進入的,朝堂上接連發生突變,特地跑來郡王府拍馬屁的人也少了許多,他們在門前看到這僧侶打扮的人,不過是略微側目,並沒有過多的議論。
這年頭,大王都可以在家宅裡自刺身亡,還有什麽事不會發生,郡王結交僧侶也沒什麽稀奇的。
或許是求個心安,也說不定。
當然,長寬到此,也確實是以此作為偽裝。李重福死後,武三思並沒有多少愧疚,可為了能名正言順的會見長寬,對外也宣稱是見到鬼怪作祟,心緒不寧,讓長寬上門做法事。
這理由完全正當,從哪裡都挑不出錯來,長寬在劉德昭的帶領下,繞過前院,走向後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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