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李俊心裡擔憂不已。
以往宗愛柔是個最謹慎小心的人,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居然敢收留來歷不明的女人。
要是那根本不是珠兒,而是刺客,她打算怎麽辦。
真是,想想就腦袋疼。
聽翠香說,宗愛柔的身邊竟然沒有一個護衛,這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要他李俊後悔一輩子。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馬車猶如火箭一樣在西市大街上橫衝直闖,到達惠福樓的時候,差點停不下來。
車裡的李俊狠狠的往前闖了一下。
在翠香的指引下,他們特意繞到惠福樓的後門處,從一扇看似破舊的小門裡直接上了二樓。
李俊邊走邊看,心想,這個小妮子,還挺鬼的,以往他也來過惠福樓數次,從來也沒有想到這裡還有個後門。
前門處,宗府的兩個侍衛還老老實實的等候著,距離翠香前去報信,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時間還不長,他兩人就是想上樓檢查也隻能先忍耐著。
而端坐樓上的宗愛柔,也一直懸著心。
為保萬全,她思來想去,還是不能獨自面對一個吐蕃來的女人,誰知她是不是冒充的奸細。
可自家侍衛她又不敢知會,唯恐消息泄露。
於是乎,隻能退而求其次,趁著店小二進來端茶,把他留在屋裡,讓他站在牆角候著。
店小二對這個要求完全摸不著頭腦,不清楚這位娘子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
她們不是要密會情郎嘛,怎的還讓他這個小人物在一邊旁觀,她們就不覺得不方便嗎?
然而,甭管事實究竟如何,貴女們怎麽要求,他就怎麽做就對了,剩下的事情不是他操心的范圍。
至於初到長安城的珠兒,如今可算是放下心來。
她長這麽大,基本就沒有涉足過中土,生活經驗極其缺乏,在這偌大的城市也足可稱得上是無依無靠。
唯一能夠給她提供一點支撐的,就是她偷偷混入的大食商團。
然而,人家一行人是趕著元正好時候,進城做生意的。
每天忙的要死,根本沒有功夫給她提供幫助,充其量不過是在客棧給她打點一個房間,供她吃住而已。
這還是看在她是個柔弱女子的份上。
現在她深處大唐都城的鬧市之中,更是不敢多說半句話,在等待李俊的這段時間裡,她隻是努力聽著宗愛柔的一些訴說。
不時應承幾句,她相信以太子妃的城府,跟著她準是沒錯的。
李俊登上二樓,在推開房門之前,他深吸了幾口氣。
唯恐房間裡出現的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幕。
“記住了,一會你們就叫我仁哥。”
這句話上樓之前他就已經重複過無數次了,翠香和阿城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然而,就在這時,本該隻有兩個女眷的房裡卻傳出了男人的聲音。
李俊登時就急了,也顧不上仔細辨認他們說話的內容,
就闖了進去。
兩女正說的熱鬧,一看李俊氣哼哼的面容,也是一驚,珠兒筷子上銜著的小菜都掉了下來。
室內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人們的動作都停留在上一秒鍾。
直到店小二反應過來,夾著尾巴跑了出去,才算是把凝滯的時空攪動了起來。
李俊大步流星的走過來,眼光一瞥,確定來人確實是吐谷渾之女珠兒,心情才略有些平複。
然而,他的臉色依然算不上好看。
他這個臭臉顯而易見的,是擺給宗愛柔看的。
奈何,人家好像並不太在意。
這時,阿城和翠香兩人早就識相的立在了牆角。
二人都在暗自慶幸,宗愛柔安然無恙。
面前的酒盞,頃刻之間就被注滿,李俊抬眼看看宗愛柔,見她滿眼的笑意,仿佛並沒有意識到她的作為是多麽的危險。
“太子殿下,您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難道是在生小女的氣嗎?”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麽的危險!”李俊氣的直敲桌子,一想到她和來路不明的女人獨自相處這麽長的時間,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他就怒不可遏。
宗愛柔臉上的笑容瞬時就凍住了。
“太子殿下,小女子殷勤為你傳話,你卻這樣對我,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了?”
“你也不問問,我是廢了多大的心力,才能讓你和珠兒娘子見到面,也不關心,珠兒娘子是怎麽找到我的,就劈頭蓋臉的罵起來,殿下,如若這般,以後,你的事情,我一概都不管了。”
還不服氣!
李俊能感到,自己的臉皮已經紅了,都是被這刁蠻女氣的,他咬著牙不吭聲,可等到他聽完宗愛柔的一番話,卻瞬時清醒了。
對啊,珠兒是怎麽找到宗愛柔的?
她明明應該在吐蕃,怎會出現在長安的?
他向後瞧了一眼翠香,翠香眉頭緊皺,他又看向宗愛柔,此女現在一副李俊是再世的呂洞賓一樣。
他掐指算算,八仙過海的傳說,這個時候還沒出世哩。
他面色和緩了下來,剛想說話,就被宗愛柔截住:“殿下,你我之間的事情且先放下,還是先說正經事吧。”
說完,她就一頭扎進各色菜肴裡,嘴巴堵得嚴嚴實實的,表明了自己堅決不摻和的決心。
李俊看向珠兒,珠兒向前傾了傾身子,急急道:“殿下,殿下如果想攻佔吐蕃,現在正是時候!”
“古兒可敦就讓我帶給您這句話。”
珠兒堅定的表情,震動了李俊的心。
這世上還有忠貞之人嗎?
自從托身這大唐太子,李俊對這個問題就越來越抱著懷疑的態度。
竟然忘記了人間自有真情在,古兒科米達這樣一個身世飄零的女子,在亂世之中,仍然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他又怎能氣餒。
“這是可敦的意思?”
珠兒猛力點頭:“可敦命珠兒一定要告訴太子殿下,隻要殿下能幫助可敦報仇雪恨,可敦就是葬身王庭也在所不惜。”
“何必如此說話,事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
“殿下,殿下不必安慰我們,可敦自從到了吐蕃王庭,就沒有打算活著出來。”
“在王宮裡我們主仆幾個相依為命,早就對未來有了一致的看法,我吐谷渾已亡,再無復國可能。”
“我們唯一的期望就是大唐太子能夠憐惜我們一眾女眷的世代仇恨,幫助我們給予吐蕃致命一擊。”
這樣的計劃正和了李俊的心意,他頻頻點頭,讓對面的珠兒心裡也踏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