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不再炙熱,曬得人暖陽陽的。如意斜靠在窗邊榻上看書,陽光灑滿小窗。
魏罌站在院子裡,隔著窗紗望著如意看了好久。今日朝會上,那些元老大臣們又逼著他盡快完婚。而且秦國也派了使者來交換了更貼。恐怕這一次他有心想拖也拖不了了。
他想等如意回心轉意,可是時間不等人,形勢不等人,魏國已由不得他任性了。他多想就這樣看著如意,直到地老天荒。最終魏罌沒有進屋,神色黯然,背影蕭索的默默離開了。
登基大典之後,禮官正式開始走大婚流程,但魏罌每天依然會到如意這裡坐坐,有時不通報也不進來只是在廊下遠遠地瞧著如意,俊美的臉上卻再難展笑顏,身形也日漸消瘦。
這日魏罌又親自送來了如意喜歡吃的點心和銀耳羹。魏罌坐在案幾一邊托著腮瞧著如意吃得香甜。
如意一抬頭瞧著表哥形色竟有憔悴,以為是新登基有些勞累,便關心的的囑咐道:“表哥,國事再重要也注意身體。”
魏罌只是笑笑沒有回應。
“表哥,聽說秦國使者已經來換更貼了,那你是不是快要完婚了,等你完婚我就搬出去住可好?”
魏罌聽了卻突然暴怒,猛地站起來狠厲地說道,“誰跟你嚼得舌根子,我完婚跟你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搬出去住?”
“表哥你生這麽大氣幹嘛?我本來也不會在宮裡常住,在外面也方便,現在危險也解除了,你也不用擔心我了。”如意也跟著站了起來,解釋地說道。
“你打算去哪?就那麽想去找令狐遠嗎?”魏罌眼神冰冷得可怕。
如意從沒見過表哥發這麽大火,也從沒見過表哥對她說話這麽凶,竟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而魏罌以為如意不回答就是默認,心下已是一片死灰。
魏罌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如意,不顧一起的低頭就吻,如意見這架勢也有些心慌左右躲閃著,嘴上說著,“表哥,你冷靜點,你別這樣。”
魏罌哪還聽得進去這些,打橫抱起如意就向室內走去,如意使出渾身的力氣掙扎著,奈何沒有魏罌力氣大,也沒他武功高。
魏罌將如意放到榻上,如意剛要翻身下去,魏罌立刻欺身上前壓住如意,“如意,我一直喜歡你,你不知道嗎?”此時魏罌已經眼神迷離。如意就是再不經事,也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心下一片哀涼,竟不自覺的留下兩行淚。
魏罌的吻剛一落下來,卻吻上了一片冰涼,立刻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清醒過來,趕忙撐起身子,手忙腳亂的幫如意擦著淚,“對不起,對不起如意。”然後倉皇失措的離開了。
*
秦國送親的隊伍已經浩浩蕩蕩的進了魏國的邊境,龐涓負責這次的接親護駕,早已在邊境上等候多時。
龐涓下馬走到送親隊伍中間豪華的馬車前,只見一個小侍女跳下馬車,搬下腳蹬放好,一截瑩白皓腕輕挑起車簾在小侍女的攙扶下緩步走下馬車。待看清來人面貌時,龐涓心下一喜。
“末將在此恭候公主多時。”龐涓趕緊行禮,朗聲說道。
“咦?原來是你?我們在雲夢鎮時打過照面。”贏曼慢聲細語的說道。
“正是末將,勞煩公主還記得。”龐涓心裡美滋滋的。
贏曼端莊典雅的微微一笑,“今後就拜托龐將軍了。”一語雙關,今後既指後面這段路程的護送,也指到了都城完婚以後的事。
龐涓心思活泛,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公主放心!”
兩人一見面便自然而然的搭上了關系。聰明人無需多言幾個眼神便表明了立場。
贏曼扶著彩霞又登上了馬車,龐涓上了馬在車隊前帶路。一隊人馬又浩浩蕩蕩的向都城行去。
到了驛館安頓好食宿,龐涓敲響了贏曼的房門。彩霞客氣的將他讓進屋裡,贏曼則端坐在案幾旁。
“公主對食宿可還滿意,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龐涓熱絡地說道。
“有勞將軍掛心,一切安排都挺好。”贏曼笑著說道然後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大殿下還好嗎?噢,不對,現在應該是王上還好嗎”
“王上一切都好。很快公主就能見到王上了,末將口誤,應該是王后很快就能見到王上了”龐涓恭謹的說道。
贏曼聽了心裡高興,但面上不顯。“王上剛剛登基,千頭萬緒都等王上理順,肯定很忙,不知道有沒有看顧好自己的身體。”
“是啊,王上忙的睡覺的時間都很少,不僅要忙前朝的事,還得照看如意姑娘的安危,幫如意姑娘抓刺客。”龐涓有些心疼的說道。
贏曼緊緊抓緊手中的帕子,指甲都掐進掌心的肉裡了而不自知,過了一會才松開手,雲淡風輕的說道:“如意姑娘也在都城啊。不是在雲夢谷嗎?這個如意姑娘倒是蠻厲害的。”
“可不是,我這師妹可了不得,不僅破了我師父不收女徒的例,而且還頗得王上賞識呢。”龐涓興致勃勃的說道。
龐涓這番話說的甚是巧妙,聽上去像是在誇讚自己的師妹,可是咂摸咂摸卻不是那個味道。
接下來的幾日,贏曼時不時就會找龐涓聊上幾句,打聽一下魏罌的喜好,探聽一下魏罌的習慣。龐涓都事無巨細的跟贏曼匯報一番。
這日魏罌剛剛下了朝會,換完朝服,端著一碗銀耳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康壽匆匆來報,“王上,秦國公主進了安邑城了。”
“速度倒還挺快。”魏罌說完就愣愣地看著那碗銀耳羹不再說話。
康壽等了半天也不見魏罌說話,隻得再次請示道:“王上,秦國公主要怎麽安排?”
魏罌這才木木地抬頭目光困惑有些不解的說道,“安排?按著禮製接待就是。”
“喏,屬下明白。”
康壽看著神思不屬的主子無奈地轉身走出了青陽殿,心裡一聲歎息。主子喜歡如意姑娘,明眼人都知道,之前主子為了娶如意姑娘所做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裡,可是命運就是要這樣安排。不過主子現在已經是王上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要留個姑娘在身邊又有何不可呢。
如意自那日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魏罌,不見面倒也輕松,不然她還真不知道兩人要如何自處。
如意正在寫一副書法字,紙上寫著“勤政愛民”四個字。
夏荷匆匆進來通報道:“小姐,王上來了。”
如意頓了一下才抬頭,見魏罌已站在門口,兩人對視,如意複又低下頭。
魏罌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如意,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要成婚了。”
如意沉默了一下,才微笑著說道:“恭喜你啊,表哥。”然後抬筆沾了沾墨汁,繼續寫道:“琴瑟和鳴”,然後拿起來輕吹了兩下遞給魏罌,“表哥這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願你今後能勤政愛民,祝你和王嫂琴瑟和鳴。”
魏罌接過整副字,絹紙雖輕於鴻毛,掂在手上卻重於千金。魏罌心裡堵得慌,明明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卻說不得碰不得。
魏罌點點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魏罌揮退了身後跟著的侍從,一個人捧著一幅字,走在偌大的魏宮裡,這裡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意的地方,亦是他失去如意的地方。
整個宮苑像一個巨大的蜜糖充滿誘惑與甜蜜,誘惑著人去爭搶。而對於身在其中的人來說,整個宮苑又像是個巨大的蜂窩,將人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魏罌迎風走著,眼睛一陣酸澀,兩滴淚落在了紙上,氤氳開一朵墨花。
五日後,魏國新君魏罌大婚, 迎娶秦國公主贏曼,舉國同慶,七國矚目,各國紛紛派來特使前來朝賀。
按照周禮禮製,六禮已走完“納彩,下達,問名,納吉,納幣,請期”只剩最後一項親迎。
大婚當日,魏罌穿著大紅色嶄新的禮袍,騎著高頭大馬,帶著用紅綢裝飾一新的駟馬高車,親自去驛館接新娘。
新娘也是一身大紅色新衣,頭戴鳳冠珠簾,由侍女扶著走到馬車跟前。新娘抬頭看向高馬上的魏罌,羞澀的淺淺一笑。
魏罌卻震驚的僵在馬上,他怎麽也沒想到秦國公主竟然就是他無心搭救的盈曼姑娘。盈曼即贏曼也。
迎回魏宮後,新君大宴四方賓朋,八方來客。但凡有敬酒的賓客,魏罌都是來者不拒,沒有敬酒的,魏罌就挨桌去敬。宴到尾聲,魏罌已是叮嚀大醉。
大家都道是魏罌娶了秦國公主心裡高興的,公主不僅身份貴重,還與秦國重修姻親之好,政治地位得到鞏固,而且還是個美人。
可是殊不知,魏罌被摻回青陽殿時倒頭就睡,連新娘都沒看一眼。
贏曼隻得自己拆了鳳冠珠簾,換了大紅禮服,坐在榻邊,神色晦暗不明地看著一旁呼呼大睡的魏罌。
新婚之夜,夜沉似墨,月朗風清,唯獨床前人,心緒難平。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