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痤正等著武侯再說些什麽時,從側門進來一個小婢女走到公叔痤旁邊低低地耳語兩句匆匆的離去。公叔痤又附身在武侯耳邊耳語了幾句,就繼續端坐在一旁。武侯緩緩地閉上眼睛不再說什麽。
身邊的婢女剛替武侯掩好被角,就聽有人從殿外走進來,而且人數眾多。“丞相大人,辛苦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說話的正是多日未見的二公子魏緩。
公叔痤忙起身行禮答道:“為君上效勞不言辛苦。”魏緩隨意的擺擺手,環視了一圈殿內的情況,身後的侍衛各個戎裝,佩刀持長矛整齊的分列在兩旁。
公叔痤見這仗勢倒也沒有慌亂,低頭垂目站在一旁。二公子審視地看了一會公叔痤,見他依然沒什麽反應又轉身看著榻上的武侯。這時的武侯倒是真的睡著了,身體本來就虛弱,就算這兩天沒有用藥身體也掏空了,一條命早就去了大半了。
就在二公子好像要從武侯臉上看出花似的時候,一道諂媚的有些尖細的聲音在大殿裡響起,“二公子,您總算來了,君上病成這樣,您來了奴才才有主心骨啊。”
二公子嫌惡的皺了一下眉頭,但轉過頭來卻淡淡地笑著,“言總管,辛苦了。”
一聽這話內侍總管笑的更歡,更加殷勤道:“不辛苦,不辛苦,二公子您是要住下嗎?我派人給您收拾宮殿去。”
二公子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去看看母妃。”魏緩最後又看了一眼武侯像是確認什麽,才慢慢的向殿外走去,侍衛也隨著他魚貫而出。才出殿門就聽魏緩對兩名侍衛說道:“你們兩個留下,守在這裡,其余的跟我走。”
直到此時公叔痤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氣,他看著言總管不得不由衷的佩服,連一向精明的二公子都沒發現言總管是假的,那應該能拖到魏罌回來了。
公叔痤看著武侯平靜的睡著不由得有些傷感,這個征戰一生威名赫赫的君王最終的結局卻也逃不過奪嫡爭位骨肉相殘。
“丞相大人,現在還不是傷感的時候,估計二公子這兩天就要下手了。我們還是早做防范為好。”言總管冷靜低沉地說道,聲音平靜而沉穩,早沒了剛才的諂媚和尖細。
“言總管說的極是,”公叔痤說完趕緊停下似乎覺得叫言總管不太合適,但又不知道應該叫什麽,隻得繼續說道:“我已經聯系了一些士大夫這幾日他們應該會有所動作。隻是我一直沒能聯系到令狐達大將軍,沒有軍權支持有些被動。”
言總管並沒有在意怎麽稱呼,低頭沉思了一會,“那確實有些麻煩,據消息稱令狐達、令狐遠父子二人可能已經投靠了二公子。現在隻能倚靠城郊大營的禁衛軍了,隻是兵力懸殊。”
“還有北路軍可以調動,隻是北面有秦國虎視眈眈不敢輕易調用啊。”公叔痤為難的說道。
兩人都沒再言語時,一個小婢女端著藥碗匆匆進來,“言總管,君上的藥。”
言總管接過藥碗順帶接過婢女手中的絹布,沉聲問道:“外面的侍衛可有盤查?”
“盤查過了,奴婢知道分寸。”婢女低聲答道。
“好,你先下去吧。”言總管點點頭吩咐道。
待小婢女下去,言總管才展開絹布看完上面的內容,又轉手遞給了公孫痤。
公孫痤看完可沒有言總管那麽平靜,“都距大都這麽近了才發現行蹤,令狐達、令狐遠父子倆是想造反嗎?”
言總管沒有說話拿過絹布轉手丟到火盆,絹布化為灰燼前,還能看見上面清晰的寫著:令狐遠陳兵新田。
新田距安邑不過幾十公裡,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公叔痤再也坐不住了,如果真的等令狐遠攻過來那麽就真的大勢已去了。北路軍馬最近的便是函谷關,雖然函谷關地處要塞,但現在公叔痤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公叔痤立刻修書一封要求函谷關守將迅速調兵馳援都城,隻是公叔痤忙著修書並沒有注意到言總管唇邊勾起的笑容。
言總管接過公叔痤的書信鄭重地說道:“我這就派人去送。”說完便轉身告辭。
公叔痤看著言總管的背影有些恍惚,公叔痤搖搖頭心想可能我太緊張了。
*
五月初五過後天氣一天熱似一天,還沒到中午太陽已經很足了,大帳外站崗的士兵汗水已經順著臉頰向下淌去,滴在乾旱的土地上。這片土地已經乾旱了太久了,急需一場喜人的春雨。
“將軍在嗎?有緊急軍務稟報。”杜奕向大帳門口的守兵問道。最近幾天大帳周圍戒備森嚴,不得允許不得入內。
守兵也隻是站在帳外喊了青墨出來,青墨接過軍報讓杜奕稍等便進了大帳。令狐遠看完軍報沒說什麽又轉手遞給了中間上座的人。上座上的人看完氣憤的將軍報摔在桌上,“司馬厲到底想幹什麽啊?”
說話的正是多日沒有消息的大公子魏罌,軍報上匯報的正是函谷關守軍的異動。
“殿下先別著急,我覺得事情不簡單,我先去了解一下情況。”令狐遠沉著冷靜的說完,站起身向大帳外走去。
出了大帳,杜奕還在帳外等著,“具體什麽情況”令狐遠開門見山地問道。
“回將軍,屬下已經派人著手去調查了。據消息稱司馬厲將軍是接到了丞相大人公叔痤的馳援都城的信,而奇怪的是送信的並不是墨家的人。”杜奕有條不絮的把現在已獲知的情況匯報給令狐遠。
“不是墨家的人?現在宮裡的消息傳遞應該都是墨家的人啊?”令狐遠有些不好的預感。這裡面一定出了岔子。
“確實應該是,但是送消息的人確實是另外一路人馬。”杜奕確定的說道。
“你派人繼續調查這路人馬,並叫全軍做好準備隨時準備拔營。”令狐遠吩咐完又轉身進了大帳。
“殿下,據消息稱是丞相大人公叔痤給司馬厲寫了求救信。但是送信人並不是墨家的人。”令狐遠沉聲說道,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繼續說道:“我覺得這件事很蹊蹺,我們不能再等,殿下給司馬厲立刻去信穩住他,我們火速拔營去都城。”
“丞相大人怎麽會這麽糊塗呢?”魏罌站起身在大帳裡踱了兩步又回過身說道:“萬一是魏緩的陰謀呢?或者是丞相大人為了迷惑魏緩的計策呢?”
“現在不管是不是二公子的陰謀,都說明我們都城的布置出現了問題,就怕二公子沒動,魏國就已經先內亂起來了。至於是不是丞相大人的迷魂記,從送信人和現在函谷關發兵情況就應該可以排除了。”令狐遠冷靜的一條條的分析道。
魏罌聽到此也有些坐不住,“有道理。那我去寫信。”魏罌說著坐到案前提筆就寫。
“殿下,屬下願意前往函谷關送信穩住司馬將軍。”說話的正是剛從屏風後走出來的龐涓。
“好,一會你就帶著我的親筆信和信物去找司馬厲。”魏罌頭也不抬邊寫邊說道,“令狐你現在就去通知拔營,我們火速趕往都城。”
“是,殿下你還要再寫封信通知下墨家,情況有變。”令狐遠周詳地把可能的情況都想好了對策。
大軍開拔的很快,沒有像其他大軍蝗蟲過境般一片狼藉,而是轉眼間便像是風過無痕一樣,隻留下一片空曠的原野。這裡曾經是晉國的都城,曾經也是繁華的大都城,經過幾代的興衰,三家分晉後這裡也逐漸凋敝。
大軍走後,幾個人頭從草叢裡鑽了出來, 一個小廝模樣的瘦小而又很俊俏的少年,對旁邊幾個壯漢說道:“速去告知師兄,情況有變。”一個壯漢迅速起身,奔跑起來像風一樣,轉眼消失在茫茫原野上。
少年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嘴巴裡叼了一根草,手裡也晃著根草葉,一副街頭小混混的模樣對余下的幾個壯漢吩咐道:“快去牽馬,我們去追前面那個胖子。”
前面那個胖子正是騎馬離去的龐涓,余下的幾個壯漢有些汗顏,那個胖子似乎還沒有他們幾個壯碩就成了胖子。但幾人不敢多言,依言去樹林裡牽來馬匹,向著那個胖子離去的方向追去。
龐涓繞道新田,也繞過安邑,直奔函谷關而去,他看著那繁華的都城也很想進去看一看,但他知道事有輕重緩急,如果魏罌繼位,那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將成為載入歷史的功勞。思及此處,龐涓有些洋洋得意起來,覺得自己決定隨魏公子入世的決定真是太正確了。終於要超過孫賓名留青史了。
騎了一天的馬,龐涓實在是累了,他不敢投宿驛站,更不敢進入城池,身上乾糧還有,但是水卻不多了,正好前面官道邊上有個還未收攤的茶棚,他決定去喝碗茶,補給些水。
“店家,來碗茶。”龐涓將馬拴在了樹上,擦著額上的汗珠走進茶棚。一個中年壯漢利落的端著碗茶過來,“客官,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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