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來,光陰荏苒,時間悄無聲息地飛逝而過,夏天,秋天,眼看著冬天也快過半了,山上簡單的日子總是顯得過得飛快。
這幾日天陰陰的,空氣也格外寒冷,快要下雪的征兆。如意披著一件厚重的狐裘大氅快步地朝著師父的竹樓行去。
入冬以來師父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但師父還一直堅持給如意做治療,現在如意頭痛已經不常發作,回憶以前的事有些片段能想起來了。雖然嚴格的來說這些記憶並不是如意的,但她卻覺得格外熟悉。
還沒進屋就聽見師父的咳嗽聲,如意緊走兩步,有些擔憂地問道:“師父,怎麽又咳嗽了?”
“沒事,都是老毛病了。”
如意知道自從麗娘的事之後,師父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但也無從勸解。
“師父,你今天病了要不休息一天,不施針了吧。”
鬼谷笑笑看著如意道,“師父這算什麽病啊?你也太小瞧師父了吧。”
鬼谷把如意按坐在榻上,掏出一個布卷,裡面是粗細不同,長短不一的銀針,鬼谷乾脆利落地把幾根銀針扎在如意的頭頂穴位上,再輕輕撚動銀針。如意閉著眼睛,不多時便有些昏昏欲睡。腦海裡有些畫面輕輕閃過。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如意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鬼谷才一根根的把銀針拔出。
“感覺如何?”鬼谷邊收拾邊問道。“感覺神清氣爽。”如意如實的說道。“那就好,血脈瘀阻問題已經解決,再有兩次血塊差不多也該散盡了。”鬼谷有些欣慰的說道。
“謝謝師父。”如意誠懇的說著。鬼谷摸了摸如意的頭,笑道:“你這丫頭,跟師父還客氣上了。”鬼谷停頓了一會接著說道,“如意,將來有什麽打算?”
如意想了想說道,“等學成先去趟魏國,有些事我想弄清,然後再去齊國找我王兄。”
“你想去報仇嗎”鬼谷有些遲疑的問道。
如意認真的思索了一會看著鬼谷說道,“我想去報仇,但我不會去報仇。如果我選擇了報仇這條路,那麽我這一生都只能活在沉重的枷鎖中,暗無天日,當被仇恨蒙蔽了心智,那麽我和那些傷害了我們的人又有什麽分別。”
鬼谷看著如意這相似的眉眼由衷的笑了,“你能這麽想再好不過,我還擔心你會在報仇上執著。不過也對,殺母之仇你也是說放下就放下了,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如意你比為師要強。”
如意不好意思的笑道,“師父你再這麽誇下去,這屋子怕是會裝不下我了。”
鬼谷朗聲笑了起來,如意看著鬼谷心情紓解,也笑了起來。
有些恩怨再執著又有什麽用,無論是憤恨還是懊悔,發生的終究不可挽回,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鬼谷覺得心中的鬱結一掃而空,心情輕快了不少。“如意,那你將來打算做什麽?”
“我希望這個世上能少些恃強凌弱,多些平等,沒有戰爭,百姓安居樂業。我想為這個目標去努力試試。”如意沉靜有力的聲音猶如洪鍾,振聾發聵。
鬼谷欣慰地看著如意,心想:別人都是希望自己功成名就,施展才華,或者希望一國的強盛,成為一代強者。如意卻能站得如此高處俯視全局,看來這個徒弟羽翼已豐,是要放手了。
過了一會,鬼谷拿出一塊六角形藍色晶石遞給如意,“這塊晶石是我送給你母親的現在轉給你。世人都以為這塊晶石有神力。其實我也沒有開啟過它。師父曾說過它有通古達今之能。”
如意接過水晶石,驚訝地發現這塊藍晶石就是之前畫像裡戰國公主的手腕上戴的那塊。這應該不是巧合吧。如意不確定自己和這個戰國公主到底什麽關系,但一定是有關系的。
*
如意從竹樓出來時,地上已經一片銀白。天邊飄著雪花,竹林被風吹的沙沙作響,在這純白的背景裡,簌簌的風聲好像鼓音。
如意邊走邊回想師父說的話,魏國現在分立兩派,以公叔痤為代表的貴族大臣支持公子罌,而平民大臣則追隨公子緩。兩派分庭抗禮已到白日化。並且趙國成候和韓國懿侯帶兵秘入魏境。
公子緩應該是跟吳名在一起,但不知怎麽又回了魏國,不知道是不是跟趙國達成了某種協議。
如意決定下山,去幫一下公子罌,剛已向師父提出,師父也表示同意,只是要她注意安全。
如意回去立刻修書一封,告知公子罌韓趙兩國已經進入魏國領地,讓他小心。
如意又去了雲夢鎮的雲墨客棧找墨者了解到,趙國讓公子緩回國爭位造成內亂,然後韓趙意欲把魏國控制的殘存的晉國地盤瓜分掉。
如意略一思索便明白,殘存的晉國地盤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下一步韓趙聯盟肯定會針對魏國有所動作。
如意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夏荷便去了魏國都城安邑。
臨行前,鬼谷告訴如意,她頭部的血塊已經消散,但什麽時候能恢復記憶還要看運氣。也許過段時間就能恢復,也許永遠恢復不了。如意笑笑表示自己已經習慣了,並不在意。
魏國以立春之日為春節,為新年伊始。魏國都城安邑,剛剛過完春節不久,熱鬧的氣氛還在延續,門上懸掛著桃符、紅燈籠,街上依然人聲鼎沸,摩肩接踵,一派繁華似錦的景象,絲毫不為這冬日的冽冽寒風所影響。
如意到了安邑反而不著急進宮了,已經在外面閑逛了兩天了。
夏荷有些不解的問如意,“公子,在路上著急的日夜兼程,到了都城怎麽又不著急了呢?”
此時如意正坐在食肆裡悠哉地大快朵頤。如意聽夏荷問話,抬頭看著夏荷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耳朵,繼續低頭吃飯。
夏荷順著如意的意思專心地聽了起來。只聽左前方一桌,小聲的竊竊私語道,“聽說二公子魏緩聯合了很多平民大臣對抗大公子,大公子現在已經是舉步維艱了。”右後方一桌,也在悄悄議論,“聽說魏緩已經請求了韓趙聯軍征討大公子,逼迫其讓位。”
“聽說魏大夫王錯出逃韓國。”一語驚起千層浪,周圍一片靜默,都低下頭專心吃飯,眼睛卻悄悄瞥向說話的人。
說話的人坐在角落裡,頭戴竹笠,又坐在陰影裡遮去了大半容貌,依稀看出是個男子。如意抬頭看了男子兩眼,複又低頭繼續吃。食肆裡沒了交頭接耳的聲音,如意覺得索然無味。匆匆的吃了幾口,便起身結帳拉著夏荷走了。
等七拐八拐的甩掉後面的跟蹤拐回她們住的客棧時,夏荷才悄悄的問如意,“小姐,覺得剛才那人有問題?”
如意慎重的點點頭,“怕是有些問題。那句話怕是說給咱們聽得。”如意想了一會繼續說道,“夏荷收拾收拾東西咱們換家客棧。”
再說食肆這邊,戴竹笠的男子見如意他們走了,便也慢悠悠地結了帳走了出來。出了食肆立刻有兩個侍從模樣的人跟過來,悄聲耳語道,“大人,已命人跟了上去。”男子點點頭悠哉地走進一條小巷裡的獨門獨戶的院子。
進了院子男子摘了竹笠隨手扔在一旁,露出一張青年男子的臉,略有些棱角分明的面容,顯得有些桀驁不馴,發髻松松地在腦後束著,舉手投足間無不彰顯著肆意灑脫。
男子進屋剛剛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人敲了院門,立在屋外稟報道,“大人,跟丟了。”
男子在屋內輕笑了一聲,“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入夜,一個身披黑披風,頭戴黑兜帽的男子立在院門前,輕扣了三下門環。立刻有侍從從門內拉開一道縫隙,待看清來人恭敬的讓了進來,在前引路進了主屋。
兜帽男子進了屋子,屋內暖氣撲面而來,只見屋內的青年隻著了一件白色裡衣,支肘在矮幾上慵懶的坐著。兜帽男子不自覺的蹙了一下眉頭,見青年並未立即起身行禮,心裡有些不痛快。
“公孫大人,這是準備睡了嗎?”兜帽男子聲音裡有些冷意,心知如今不如從前,還要仰仗於此人,盡量克制著自己。
青年這才緩緩起身,“不知二公子深夜來訪,有失遠迎。”嘴上說著卻沒有一點遠迎的意思。
兜帽男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臉,正是失蹤多日的二公子魏緩。
魏緩懶得和他計較,“我父王眼看就要不行了,公孫大人,下一步打算怎麽做啊?”被叫做公孫大人的青年男子又緩緩地坐下,癱坐在矮幾前,姿勢很是不雅。魏緩蹙了蹙眉,偏過頭去假裝沒看見。
公孫欣不甚在意的說道:“二公子別急,還不是時候。等到時候我自會通知你。”
公孫欣看魏緩並不滿意他的說辭, 依然坐著不動,想了想接著說道,“近期我會出趟遠門,去趟韓國,近期二公子就不要來找我了。”
魏緩聽公孫欣要去韓國,心中動了一下。公孫欣看了魏緩一眼,隨意地說道:“二公子不能跟我去。還不到你出面的時候。”
魏緩心中有氣,但心知現在還要仰仗此人,便也就此忍下,“那就有勞公孫大人替我奔走。他日定不忘大人的功勞。”
公孫欣卻沒有接話,只是輕聲嗤笑了一下。
魏緩越發不自在,隻得起身說道:“公孫大人早些休息。”說著向門外走去,快到門口時又說道:“最近公孫大人常去城中的食肆,不知是不是喜歡那家的廚子,不若請回府上。”魏緩停頓一下繼續說道:“希望公孫大人有什麽計劃和安排能提前知會我一聲,這樣我也好做配合。不然亂了大人的計劃。”說完戴上兜帽走進夜色裡。
公孫欣望著魏緩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並不把魏緩的威脅放在心上,但是他不希望魏緩的自以為是壞了他的棋局。他不在意什麽功名利祿,但他享受博弈的過程,他以江山為棋,布了一個棋局,但是棋子有自己的思想卻不是他樂意看到的。
“來人,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看好二公子。”公孫欣吩咐道。“喏。”侍從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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