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顧大人！”

　　一群鑒定師大概都有三四十歲，抹著額頭汗珠子走出來。

　　有侍者上前，將剩下的兩個木箱子都打開了。

　　除了那栩栩如生靈氣逼人的青石雕塑，剩下的是一件華彩無比、五顏六色的豔麗羽衣，想來羽衣就是馬老板的。

　　六人皺著眉頭挨個兒看完，又將自己的見解寫下記錄，遞給旁邊侍者交由顧小姐。

　　顧小姐隨意翻閱一下，面無表情點點頭，隨手指了個人:“從你開始，挨個兒說說見解，先從這件羽衣開始！”

　　被指到的鑒定師咳咳兩聲，先指著馬老板的木盒子:“如果我沒看錯，這個箱子裡裝的，應當是一件雲袖流仙百羽衣！”

　　馬老板點頭:“正是！”

　　“這雲袖流仙百羽衣，乃是兩年前，華采英華大師設計的款式，取用上百種飛禽的尾羽編織而成，長袖如雲，飛流似仙，據說穿上之後，身體輕盈若仙，能離地漂浮三丈高！”

　　鑒定師從木箱子裡取出那件豔麗羽衣，單手撫摸，眼中露出迷醉:“此衣原本是由特定百種靈禽尾羽製成，相互靈紋彌合為一。這一件雖然沒有上百靈禽，卻也有十種靈禽尾羽，足以使人體態輕盈，身輕如燕了。”

　　馬老板得意笑道:“不錯！這是我拜托華采英華大師的一位弟子製成，專為宗家家主賀壽所製！”

　　他也是給宗氏送禮的。

　　鑒定師見顧小姐滿意，松了口氣，又說了些獨到的見解和看法，評判道:“這件雲袖流仙百羽衣，我給予‘玄級下品’的評級！”

　　他說完這一件，其余幾位鑒定師，也依次發言，說的內容大多並無二致，也都有自己的觀點，顧小姐微微點頭，算是認可。

　　馬老板哈哈一笑:“玄級下品，送禮勉強足夠了！”

　　可看他臉上的得意，明顯玄級下品已經是很滿意的評級了。

　　韓頌遊低聲說:“玄級下品的評級，這羽衣若是拿到市場，少說也是兩三千貫往上了！”

　　葉安暗自點頭，他不了解行情，不知道自己的雕塑，能得到什麽評級。

　　馬老板自己的東西鑒定完，眼中一轉，饒有興致轉向韓頌遊:“韓老板！你這般落魄田地，就想靠這一樣寶物翻身了吧?”

　　韓頌遊冷冷哼了一聲不理會。

　　“我瞧這雕塑做的不錯嘛，是誰雕的?哦，三如先生?這是誰?怎麽從未聽說過呢?看這雕塑這般古老，你該不會是鑽山林裡，隨便挖出點人家的墓雕，拿來尋晦氣吧?哈哈哈！”

　　韓頌遊臉上怒色一閃，想到自己又不靠這一個雕像賺錢，而是葉安接下來的小雕刻，便也冷冷道:“不勞馬老板費心！我自然有辦法！倒是馬老板，須知人生命理有數，起落無算，此時你囂張跋扈，小心來日方長！”

　　馬老板獰笑:“沒有錢，你還有什麽來日，什麽方長！”

　　他二人早已經結下大仇，但一為強龍，一為地頭蛇，彼此忌憚，只能嘴上下功夫。

　　葉安指了指幾位鑒定師:“你們瞧！”

　　馬老板、韓頌遊這才奇怪，怎麽沒人阻攔他們吵架?

　　轉頭看向鑒定師，才忽然發覺，鑒定師們竟然都緊緊盯著葉安的那具雕塑，沒有一個人說話！

　　需知他們剛才已經看過這雕塑了。

　　此時六位鑒定師眼神古怪驚疑，聯合著伸手去摸青石雕塑，十來隻手在青石雕塑身上每一寸上下翻飛，看得葉安心頭一陣不自在。

　　“這具雕塑……”

　　六個鑒定師竟然俱都遲疑了，似乎彼此都不能確定判斷，卻又都懷著些期待。

　　“我看不準。”

　　“我也看不準。”

　　“有些奇特的韻味，可又像沒有。”

　　……

　　馬老板噎了一下，警惕問:“諸位鑒定師傅，這雕塑有什麽奇怪嗎！”

　　但鑒定師們俱都是迷惘:“或許有，或許沒有……”

　　鑒定師因為顧小姐在場，所以話中吞吞吐吐，都不敢下定論。

　　馬老板聽不懂了:“這是何意?”

　　其中一個鑒定師憋了好一會兒，終於擠出一句:“我好像看到了一點靈雕的韻味！”

　　靈雕！

　　馬老板、韓頌遊、杜鯤俱都瞪大了眼睛，就連一直不理會外界的杜鵬，也投來詫異的目光。

　　韓頌遊雖然打趣過這是靈雕，但他不過是開玩笑而已，真正的靈雕，那可是蘊含深沉靈性，能夠影響人的！

　　其余鑒定師這才松了口氣。

　　“我也感覺到了一些。”

　　“這雕塑靈性十足，總覺得有點靈雕的韻味。”

　　“是啊是啊！特別是這手指，感覺尤其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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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人七嘴八舌，紛紛開口，竟都一致認同，這雕塑裡有幾分靈雕的味道。

　　靈雕啊！

　　杜鯤登時伸手恭喜:“韓老板，恭喜恭喜！靈雕可是比靈畫還罕見的珍寶。一具活靈活現的雕塑最多是黃級下品，可若是有靈雕韻味，即便是一件失敗的靈雕，那也得是‘黃級上品’的珍寶了！”

　　韓頌遊仍然不敢相信:“哦，哦，是嗎?”說著斜眼瞥葉安一下，卻讓韓湘兒用力一擰，趕緊收回目光。

　　葉安心底暗暗慶幸，果然專業人的眼力、靈覺就是強！

　　幸虧自己沒得意忘形，借用了三如先生的名頭，否則自己麻煩就大了！

　　不行，回去得讓韓伯伯再下個封口令，至少那大石頭送上山，也是個不大不小的破綻。

　　馬老板臉上猙獰之色一閃:“不可能！靈雕是何等珍寶！能雕出靈雕的師傅，不但要有極高深的雕塑造詣，更需要極強的靈性！整個大楚也沒有幾個靈雕師！”

　　那頭顧小姐忽然發話:“這確實是靈雕！”

　　她一說話，其余幾個鑒定師立即就不討論了。

　　這可是來自總部的鑒定專家，剛才她訓話時，隻用了幾個問題，就將好幾個屍位素餐、渾水摸魚的家夥踢出去了。

　　別看年輕，其見識、經驗、靈覺，比在座所有的師傅都要強！

　　顧小姐見所有人都停下來了，一步步走到青石雕塑面前。

　　玉指蔥蔥抹了抹石雕的手指:“這雕塑上裂紋處處，像是古物，但是雕塑表面的紋理卻都嶄新。有點像是古代靈雕，埋入土中太久，靈性一面揮散，一面深入肌理，靈能蘊養，所以保證了紋理如新。”

　　她看向韓頌遊:“韓老板，不知我說的可對?這青石雕塑該是從什麽古跡發掘而出的吧?”

　　韓頌遊不著痕跡地瞥了葉安一眼，哪裡是什麽地底古跡?

　　分明是這小子雕的啊！他居然雕出了靈雕?哪怕是一點皮毛，那也不可思議了！

　　但他也知道不能泄露，囫圇糊弄:“是啊，就是在山裡挖出來的。”

　　顧小姐點點頭，對這雕塑仔細打量:“各位，靈雕在整個大楚，三四年也未必能出一件，這雖然是一具殘破的靈雕，定一個‘黃級上品’，不為過吧?”

　　六個鑒定師紛紛點頭:“值得值得！若是運作得當，拍賣價格能再上一層！”

　　韓頌遊眼中一亮，說一千道一萬，還是錢最重要！

　　這麽聽下來，這一件雕塑賣出去，就足以換到大半開鍛造坊的錢了！

　　馬老板在一旁臉色陰晴不定，他可是知道韓頌遊的身份！

　　打蛇不死，必受其累，何況這條未必是蛇，還可能是蛟龍啊?

　　最近京城傳來消息，似乎左相大人傳下命令，不準對右相趕盡殺絕。

　　左相也是糊塗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他們已經得罪了韓頌遊，即使不能動軍隊武力，也必須讓他們走投無路，自絕於世！

　　可如果真的讓他賣了這件雕塑……

　　他腦中怒氣一衝，脫口而出:“不可能！靈雕具有強烈的靈性壓迫，這雕塑看起來普普通通， 怎麽可能是靈雕?”

　　話音剛落，他臉色就微微變化，果真，那六個鑒定師、顧小姐，眼中一冷:“此乃我名爵工坊的判斷，怎麽，你是在質疑我們的眼光?”

　　馬老板冷靜些:“真是對不住，顧小姐，我一時口快，冒犯了。我其實是好奇，你們是如何看出來的?我只是覺得它栩栩如生，不知您是否能給我解惑?”

　　顧小姐冷冷瞪了他一眼:“也罷，我有一門神修秘術，能勾動這雕塑上殘存的靈性，讓它重現少許鋒芒！”

　　既然定了黃級上品，自然得讓它綻放足夠的光彩。

　　顧小姐閉目一瞬，忽然睜眼，一股奇異的氣機傳遞出來，她上下審視雕塑，忽然玉指一探，恰點在雕塑的心口:“這下，雕塑的殘存靈性……”

　　眾人忽然心神一凜，一股奇異的氣勢自雕塑上漸漸凝現。

　　葉安心中一震，不好！

　　剛想開口，一股天高地闊的氣勢自那雕塑身上洶湧而出！

　　“這……”

　　所有人俱都身心劇顫，仿佛見到一個頂天立地、俯仰天下的男子，轉身睥睨，然後隨手一指點出，便傾覆山川，蓋壓天地，將整個世界都填充充滿了！

　　下一瞬，幻影消失無蹤，眾人俱都臉色微白，尤其是首當其中、迫在指法氣勢之下的顧小姐，更是臉色發白，雙唇殷紅，兩眼迷離。

　　若非她反應快，恐怕早就心神受傷了。

　　但顧小姐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兩眼精光，嬌紅的雙唇完全合不攏:“這，這根本不是殘缺版的靈雕……這是真正的靈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