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秦小曼緩緩睜開了眼。
躺在床上,她一動也不動,整個人像是凍僵了似的,兩眼無神。
誰也不會知道,在她再次走下墓穴時,心中懷著怎樣的期待。
誰也不會知道,當她望見葉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時,心中是如何的絕望。
那一刻,秦小曼忽然覺得,自己到底有多麽孱弱、無能。
以往她的蠻、她的針鋒相對,到了那一刻,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她幫不了葉安,她眼睜睜看著葉安死了,葉安是因為她死的。
想到這,她的兩隻眼睛瞬間紅了,眼淚滾滾淌下。
坐起來,桌子上有一碗熱騰騰的粥,秦小曼一見,眼淚更加洶湧而出了。
葉安以前給她煮的粥,也是這樣子的!
“安哥哥!嗚嗚嗚!我再也不要做你姐姐了!你快回來嗚嗚嗚,你快回來!”
吱呀一聲,門推開了。
葉安手裡端著一小碗配粥的小菜。
“咦,你醒啦?”
秦小曼的淚滴還大大地掛在臉上,手還捂在眼睛上,人卻完全愣住了。
“你怎麽哭了?”
葉安把小菜放在桌子上。
秦小曼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抱住葉安嚎啕大哭。
葉安拍著她的背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他冷不丁說道:“你剛才說,再也不要當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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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場綁架案並沒有帶來更大的影響,日子重新變得平淡起來。
葉安喜愛平淡的日子,他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學習知識、修行武道、充實自己。
只是,自從上次小曼哭著喊他“安哥哥”之後,有些東西變得不太一樣。
比如……小曼沒有那麽粘韓湘兒了。
原本小曼對湘兒非常崇拜,經常跑去纏著她,但現在……情況有點兒不一樣。
倒不是說小曼討厭湘兒,只是兩人之間,多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無論是小曼、還是湘兒,似乎都隱隱開始對立。
好在,這種對立是良性的,不傷感情,反倒讓兩人都更加努力修行。
韓家也開始走上正軌,鍛造坊開設的如火如荼,韓伯忙的腳不沾地,沒時間再上山了。
唯一的麻煩,就是杜小狐。
自從看過青山令牌,他就通過關系,每天都要往這裡跑三趟,專門來找秦伯。
但是秦伯這段時間經常不在,即使在,也不想見他。
杜小狐就紅著臉,像個遇見心儀男子的小姑娘——這並非虛構的比喻,他的確很像個小姑娘——待在小木屋外等候。
小曼第一次見他,還以為是哪裡來的狐狸精,糾纏自己爹爹,拿著棍子趕了杜小狐半座山呢!
時間久了,他跟葉安、小曼都熟悉起來,更是露出恬不知恥、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本性。
尤其是在葉安釀出七彩酒後,這人就完全不把他當小孩,粘上自己了。
“這喝酒啊,得分人!”
“是啊,所以我不想跟你喝。”
“我的意思是,得‘分’人!就是你得分我一口!放心,咱倆誰跟誰,老哥以後罩著你!”
“……我跟你誰都不是!”
葉安其實不想理他,誰知他半點兒也沒有官樣,一見葉安釀出來的酒,就腆著臉湊上來討要,堪稱不擇手段、毫無臉皮。
葉安倒不是不給,不過聽杜鵬說,
這七彩酒,外頭已經炒到一壺數百貫的價格了! 就算他不賺錢,算上原料成本,也至少得有個幾十貫吧?
“沒錢!我吃死俸祿的!沒錢!”
沒錢還想喝酒?
葉安當場要把他趕出去,杜小狐可是個妙武境高手!一年俸祿,少說也得有千貫起步!
最後杜小狐提了個折中的法子,他看葉安在修習一些追蹤、尋人的武訣,就自告奮勇,以教導葉安追蹤武訣為交換,交易酒喝。
這倒是正中葉安下懷,秦伯除了偶爾指點,平常都懶得教他,而他因為小曼被綁架一事,心裡對追蹤、尋人的法子上了心。
於是二人一個願學、一個願教,約定以每天一壺酒的價格,完成這場交易。
每天一壺七彩酒,看起來有些昂貴,但對葉安來說,卻不算什麽。
因為七彩酒的釀製十分依賴內氣的精細操作,就連杜鵬釀製,也經常出錯,浪費了許多原料。
但葉安偏偏對內氣操縱的十分利索,比起杜鵬這個妙武境,都要強上許多,雖然對酒的理解不如杜鵬,但同等產量下,成本精力的消耗要低多了。
就這般教了兩天……杜小狐就開始跳腳,不停地罵葉安奸詐狡猾。
“你明明自己都練會了!比我用的都利索!你還要我來教!你就是在侮辱我!侮辱我的人格侮辱我的尊嚴!不行,你必須拿酒來補償我!”
葉安學習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什麽《痕跡辨讀》、《印記纏繞》、《聞辨之術》……他幾乎是一學就會。
他原本就已經練過類似的武訣,只是沒有專注精通。
此時隻將精力從五指山試煉場上挪開一些,稍稍集中在這些追蹤武訣上,立刻效率百倍。
隻兩天功夫,就掏空了杜小狐的經驗,反而還推陳出新,配合《天聽地視》做出了更靈活的改變。
杜小狐心裡也震驚極了,但震驚之余,更多的是興奮。
玄武殿可是奉正司裡最缺人的部門,蓋因玄武殿負責查案、追凶,不僅要實力過硬,還得有探案、追蹤的本領。
葉安在追蹤方面這麽有天賦,拉回去培養一下,一定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玄武殿捕快!
於是,他的重心也就從騙酒喝,轉到了騙葉安這個人上……好在葉安沒有顯露戰力,否則杜小狐怕是綁也要把葉安綁走了!
雖然,他未必綁得住葉安!
葉安自然是半點兒不上當,他平靜的日子過得好好的,努力修行就好,幹嘛聽他騙?
就這般一直糾纏了三四天,杜小狐忽然就回去了。
葉安松口氣之余,也很奇怪,按照杜小狐那架勢,不應該這麽輕易就放棄了呀?
又過了兩三天,卻見杜小狐興高采烈地又跑來了。
“哥哥我要發達了!”
剛一見面,杜小狐抓著葉安大笑,兩邊嘴角快翹到眼睛上,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他的得意。
“發生什麽了?”
“宗家完蛋了!”
“宗家?”葉安想起來,“是那個做軍工生意,很有權勢的宗家!”
葉安記得,半個月前,韓伯、杜鵬、還有蠻獸行、藥材行的人,都還給宗老爺子送壽禮呢!
“就是那個宗家!我這兩天,就是去辦宗家的大案子的!”
葉安奇怪:“宗家不是很有權勢嗎?怎麽一下子就倒了?”
杜小狐解釋:“宗家人為了生意暗殺了無數人,害死了不知多少無辜的百姓,原本沒人查到還好,至於現在嘛,哼哼。而且,五年前開始,他竟然裡通外國,暗中朝秦國走私鐵器軍武!”
“裡通外國?”
葉安上下打量了杜小狐一眼。
杜小狐皺眉:“你看我做什麽?”
葉安說道:“我在想你怎麽還活著?”
“你咒我呢?”
“人家犯這麽多事,五年都沒人發現,讓你發現了,肯定得殺你滅口啊!”
“我可是妙武境高手!”杜小狐自得。
葉安嗤笑一聲,杜小狐雖是妙武境,可實力,恐怕也就比現在的葉安強那麽一點點!
宗家可是有蛻凡境高手的!
杜小狐見葉安一點兒面子也不給,難得的臉一紅:“這個……其實不是我發現的!我們趕過去的時候,所有的罪證文書,統統都已經羅列在那裡了!”
杜小狐說,他昨天接到緊急信報,說城西溫泉湖發生了一起大案子,都要上報府衛司了,他作為玄武殿的成員,自然得去。
到了那裡,他才聽說,這裡是赫赫有名的宗建元的隱居之地!
宗建元是宗家家主,雖然已經退居二線,可沒人會小瞧他的威懾力,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武力超絕的蛻凡境高手。
然而一進門,他卻發現,這隱居別墅裡的所有人,竟然全都被人綁在院子裡,挨個兒吊著,而旁邊則是一張張觸目驚心的帳冊、證據、書信!
這些人統統有氣無力,虛弱得很,杜小狐一檢查,他們竟然全都被廢了修為!
最恐怖的事情來了……
“宗建元,也被綁成一團,吊在院子裡,他吊得最高。他的丹田……也被廢了!宗建元說,他根本連人也沒看到,就被人一掌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