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山酒坊,核心區,議事大廳。
中央一張大圓桌,共圍了九張椅子。
桌子上的茶水從冒著嫋嫋熱氣,到徹底冰涼,已過了半個時辰。
可九張桌子中,仍然只有六張椅子坐上了人。
杜鯤、杜鵬、杜家一位股東代表、周家一位股東代表、林家兩個叔公長輩,除了酒坊老板林解去外府辦事,其他酒坊真正的核心人物俱都到了。
但此事的正主,高級釀酒師周平,高級釀酒師秦奉先,卻都不在此。
杜鯤敲打著桌面,眉頭緊鎖,陰雲密布,與杜鵬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發愁。
實在是傳來的消息對秦小曼、葉安太不利,周家兩個小輩掉光牙齒、斷折手臂,這已然超出了小孩子打架玩鬧的范疇,變成深仇大怨。
還有另外兩個女孩,也跟在座的其他幾人有點兒關系。
也正是說,秦奉先如今已是四面楚歌的境地了。
但他們至今也想不明白,葉安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兩個孩子還情有可原,那周平的四弟子呢?
為什麽他竟也重傷了?
消息中說,他至少要修養兩三個月,才能下床,這麽重的手,一個孩子是怎麽做到的?
在座的其他人,俱都神態莫名,把心思藏在平靜的面孔之下。
只有周家股東周峰,雙目含怒,神情激憤,他是周平族中的一位長輩。
周春嵐是族中少有的天才少女,周秋白更是嘴甜可愛,討他喜歡。
當消息傳來的時候,若不是周平攔著,他早帶幾個人去把兩個小畜生抓回來了!
但周平卻更理智,他不止要報仇,還要用這次機會,徹底將秦奉先,以及和秦奉先交好的杜鵬給打落下去!
周峰對周平不太喜歡,這人太勢利,但他的確是族中中流砥柱,他既然發話,周峰自然不反對。
可是……
這都已經快半個時辰了!
周平還沒來!
他去幹什麽了?幾個孩子有族中老人照看著,他留在那兒有什麽用?
還是準備什麽對付秦奉先的殺手鐧?
周峰的臉上越來越不耐煩了。
忽然,議事廳外傳來一聲聲的腳步聲。
周峰臉上一喜,來了!
只是……
這腳步聲一蹬一蹬,竟然極重,像是地震似的,怎麽回事?
議事廳門很快被拉了開來。
一隻粗碩、肥胖的大手,提著一個酒壺推了進來。
“秦奉先!”
眾人俱都一愣,來的人竟然是秦奉先!
秦奉先肥碩的身軀不急不緩,從議事廳門中擠了進來。
他另一手還拎著什麽東西,隨手一丟,一個軟垮的身影在半空中打了個弧線,落在議事廳中央的大桌上。
“周平!”
周峰驚叫,落在桌面上的,竟是酒坊三大高級釀酒師之一,周平!
他方臉小眼,身材頗高,此刻鼻青臉腫,昏迷著蜷縮在議事桌上,身子還一抽一抽,不知受了多重的傷。
周峰臉上急劇憤怒,剛想怒喝,一個人從外頭疾奔進來:“周峰大人!周峰大人!大事不好了!家裡被人襲擊,師傅……”
話聲戛然而止,來人已經看到了被丟在桌面上的周平。
周峰看清楚了來人,這是周平的二徒弟王爽!
“小王!發生什麽事了!”
王爽手指顫巍巍地指了指秦奉先:“他……他……”
周峰暴喝一聲:“他什麽他!快說!”
王爽幾步挪開,
離秦奉先遠些,帶著哭腔:“他,他闖進周家,一路從頭打到尾,把師傅抓走了!各位大人,我們好多人都受傷了!你要為我們作主啊!” 周峰簡直怒發衝冠了,暴喝一聲:“秦奉先!你竟敢如此辱我周家!”
其他林家、杜家的人也都是面色又驚又疑,尤其是杜鯤,更是奇異地看著秦奉先,似乎不敢相信。
秦酒桶這個廢物,竟然一人打上周家,把周平抓過來了?
要知道周平雖然不善戰鬥,但畢竟是妙武境的武者啊!
更別說周家裡還有別的妙武境,以及那麽多凡武境,他竟然隻身闖入,打傷了許多人,還毫發無傷地把周平抓過來了!
這到底是什麽修為!
只有杜鵬了解一些秦奉先的底細,並不感到十分驚訝。
周峰面紅耳赤:“諸位,這秦奉先如此狂妄,難不成你們還要坐視不理嗎?請助我一起拿下他!”
但在座都是人精,除了暴怒的周峰,其余人俱都不願在這種情況出頭,決定靜觀其變。
秦奉先面無表情,朝嘴巴裡使勁兒倒酒,直把整個兒酒壺都倒得一滴不剩,方才隨手丟開酒壺,陶瓷酒壺在牆壁上啪嗒一聲,摔成碎片。
“你……”
周峰剛說一句,秦奉先猛地一眼盯住他,周峰頓時渾身汗毛聳立,像給一隻巨虎盯住,動也不敢動了。
秦奉先環視周圍人,所有人也不知怎的,都不敢跟他對視,挪開了目光。
秦奉先緩緩說道:“你們想說什麽、做什麽,我不管。事情我都已查清,我隻說一次,你們都給我聽好。”
周峰想說話,卻硬是沒敢開口。
“周春嵐帶人欺侮小曼,扇了她一個巴掌、踢了她一腳,差點兒撕破她的嘴。周春嵐指使周秋白,欲要扒光小曼的衣服,被葉安阻止,這是其一。
“其二,周平四弟子鄭松發現周家子女重傷,出手教訓葉安,但實力不敵,被葉安打敗重傷。
“周春嵐,周平之女,十二歲,凡武境,中級釀酒師。她仗著自己中級釀酒師、以及周平之女的身份,在酒莊中作威作福,不是第一次。
“兩個半月前,中級釀酒師劉二之女劉小青,就是被她帶人打成重傷毀容。而三天后,劉二因為一次意外,手臂被酒液蒸汽燙傷,從此再也不能釀酒,其中種種,你們自己去想。
“周秋白,周平之子,十一歲,學徒境。年紀輕輕,色心不小,一直糾纏小曼不說,仗勢欺人,囂張跋扈,指使學徒,做了不少蠢事。還有諸般事例,我不一一列舉,你們自己思量。
“以上種種,你們都聽清了?”
周峰再也忍不住大叫起來:“胡說八道!簡直胡說八道!秋白、春嵐都是好孩子!你簡直血口噴人!”
秦奉先等他一氣兒罵完了,才繼續道:“周秋白、周春嵐畢竟年幼,又受了教訓,我暫且不跟他們計較。但子不教,父之過,周平既然背後指使,我不能放過他。”
周峰一下跳出來:“你聽到我說話了沒?你分明是在血口噴人!”
他手指指著秦奉先,都快戳到秦奉先鼻子上了。
秦奉先隨手一拍,周峰便覺身子一歪,不由自主踉蹌著跌倒了一邊。
“我不是來跟你辯嘴的,你們只需聽著。今日我將周平帶到這裡,就是明正典刑,免得你們胡亂猜測,鬧出事情來。”
說完,秦奉先忽然伸手,捉住周平的一條腿,猛地一抖,周平頓時從昏迷中清醒,剛喊了一聲“你”,便又有一股劇痛自腳部蔓延上來,“啊!”的一聲,他便又暈倒過去。
眾人眼角駭然,秦奉先竟然以極巧妙的精修勁力, 將周平的腿抖斷了!
關鍵是,方才周平竟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秦奉先環顧一周,一字一句輕聲道:“小曼是我女兒,有仇怨的找我,不準動她。如果誰敢動她……”
忽然,整個議事廳中狂風大作,風雲狂卷,眾人心中盡皆駭然,然而下一刻,風煙消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秦奉先已經不見了。
但所有人的臉色都已經變了。
在秦奉先方才站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個一指深、用腳在石板上生生踩出來的字,一個“殺”字。
這是一個赤裸裸的警告,但眾人不得不放在心上,實在是秦奉先的修為,在他們眼中已成了個謎。
周峰臉色慘白跌坐在椅子上,忽然抓住身邊林家一個股東問:“老林,你七年前就加入酒坊了,你說說,這秦奉先到底是什麽來歷!”
老林迷茫地搖頭:“我是被林解請來,做個管理的。我只知道,我來的時候,秦酒桶就已經在了,他那時候還沒有這麽胖,但已經整日醉酒,根本不理事。我跟林解說過幾次,但林解每次一邊大罵,一邊卻又不處理他。”
杜家股東說道:“他不是老板的妹夫,一個廢物關系戶嗎?”
杜鵬不滿道:“六叔,一個廢物關系戶,能在地上踩出這個殺字嗎?那種氣勢,那等勁力,能是個廢物可以辦到的嗎?”
眾人都知道,顯然是不可能的。
周峰咬牙切齒:“囂張跋扈,無恥之尤!這種修為,怎麽也不可能是無名之人,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