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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罪》第8章 大盜們的墳場
6月12日,天空陰霾,昨夜的雷雨雖在早晨停止,但中午時抬頭望去,仍是烏雲密布。

 午後兩點,天一離開酒店去進行了一次購物。他是個很懶的人,但有些東西,讓酒店的人替自己買恐怕不太方便,他還是得親自走一趟。

 筆記本電腦、手機、照相機、墨鏡、還有幾套掩人耳目的服裝,用於偵查策劃階段的裝備大致如此。

 可能會有人問,天一這貨到底帶了多少現金?這麽花沒問題吧?這裡得解釋一下,2101年的世界,電腦比照相機便宜,手機比墨鏡便宜。

 在這個平行宇宙的二十二世紀,民用電子產品的價格非常低廉,手機、電腦、便攜式播放器這類產品的盈利模式已經完全被顛覆,將硬件不斷推陳出新的作法被淘汰了,電子產品的核心理念變成了應用軟件的開發和收費。

 在那個年代,生產中低端民用電子產品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發達,各品牌之間在硬件上的差距幾乎消失,在價格戰當中,知名品牌受到了很大衝擊,因為他們的產品價格普遍虛高。曾經,他們依靠著質量、服務、信譽等等累積起來的品牌效應,使粉絲們願意僅為了一個商標而趨之若鶩。但後來,當那些山寨品牌做出了相同質量的產品並訂下一個更合理的價位時,市場競爭會證明,顧客與商家之間的某種“忠誠”其實是非常脆弱的。

 於是,變革在二十一世紀三十年代時發生了,大型企業都達成了共識,既然在硬件上遭到仿製的情況無法被遏製,那麽咱就在軟件上做文章吧。

 即使每一個廠家都能生產出質量過硬,外形美觀,用上五年都不用更換的硬件,可未必每一個廠家的應用系統都能讓你用得滿意。

 由此,電子產品的“軟競爭”時代開始了,原本昂貴的電子產品價格不斷跌破新低,甚至出現了以成本價平價銷售或虧本銷售的情況,再後來,憑身份證或某種活動禮券免費領取的產品都出現了不少。

 未來的商家們考慮的不是東西能不能賣出去,而是東西有沒有人用,硬件只不過是提供應用軟件收費的平台和載體而已,用軟件收費才是保證長期盈利的正確模式。

 只有那幫賣家電的家夥,還在不斷把產品質量越做越爛,期待著消費者買回家去一過保修期就報廢,然後再來買新的,否則他們廠就得倒閉。

 當然,在這樣的世界,窮人們依然是用不了好手機、好電腦的。他們可以把東西買回家去,但長期來講,如果他們負擔不起上面的軟件,就等於買了堆廢鐵。於是二三線品牌的電子廠商仍可以靠著各種帶廣告彈窗和質量一般的“免費”系統、廉價系統,佔領底層市場。

 也許,科技,讓生活更精彩,這沒錯。但有些東西,科技是改變不了的。

 言歸正傳,回到酒店房間中,天一開始喬裝改扮,他是個很善於裝扮的人,當然這裡的裝扮是扮演某種人,而不是拗造型。

 如果他去當個舞台劇演員,肯定可以走紅,從形容邋遢的流浪漢到舉止優雅的社會名流,從涉世不深的青年職工到處事沉穩的黑幫大佬,天一皆可扮演得惟妙惟肖。

 無論是細微的表情變化、眼神、肢體語言,乃至口音、生活習慣等等,都可以模仿到極致,給人的感覺就像他真的經歷過那種身份似的。

 只花了幾分鍾,天一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和藹可親、樸實無華的遊客。呆板的髮型、寬松下垂的褲子、印有“我愛巴黎”字樣的傻帽t恤、外面襯一件夾克,臉上堆滿富有同情心的微笑和仁慈、友善的神態,估計逆十字的成員們看到這位老板此刻的樣子會發瘋的。

 他拿起一個黑色的單肩背包,在脖子上掛了個照相機,重新走出了房間。當天一邁出酒店大門時,仿佛已成了另一個人。

 行了一段,他乘上一輛城市觀光巴士,手裡拿了張巴黎地圖和一本“城市觀光指南”,一路上像個真遊客似的拿著照相機東看西看。只是旁人都沒注意到,這家夥一次快門都沒按過。

 巴黎有很多著名景點,艾弗爾鐵塔,凱旋門,聖母院等等,不過天一是無心去一一參觀的,當巴士駛到了他的目的地後,他便下車了。

 盧浮宮,塞納河北岸的明珠,巴黎的心臟,九百年的歷史沉澱,一座與法國曲折的歷史錯綜交織的城堡。

 十八世紀末時,盧浮宮才部分對外開放,從此位列世界最偉大的博物館之一。

 至2000年帝國時代來臨,這裡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衝擊。“法國”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橡之郡這個行政區。盧浮宮中的藝術品在戰爭時期大量流失,許多都流入民間或被當時的政府帶走,更多則輾轉進入了後來帝國王公貴族們的宅邸,成為了私人藏品。

 不過最為價值連城的“鎮館三寶”竟奇跡般得以保存,可能真的無人敢擅動這三件展品,如此無價之寶假如在搬動過程中損毀,誰又敢擔此千古罵名。

 後來的一百年中,盧浮宮可謂飽經風霜,戰後展品的追回困難重重,至五十年後,才恢復了原本大約四成左右的藝術品數量。帝國的政策也使得這裡發生了許多變化,原本佔地數十公頃的草坪被取締,周邊新建了許多建築,基本都是政府的機構和王族的豪宅;門口的金字塔形入口被拆除,內部也經過了翻新和改造。除了u形的宮殿建築整體外觀不變,其他部分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

 為了方便管理,在建築周圍已經被大幅削減過的草坪外,還築起了圍牆,不算太高,但一般人肯定是翻不過去的,這樣晚上就可以很容易地把這地方封閉起來。

 無論遠看近看,圍牆都是種大煞風景的做法,不過當時的總督就是這麽做了,就像水電費上漲一樣,決定以後通知各位一聲,然後在新聞裡放一些“這政策挺不錯”之類的民意調查就行了。說得再直白些,通知你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誰要是敢舉塊牌子站在外面,寫上諸如“反對圍牆”這種標語,咱就派全副武裝的hl突擊隊把你圍起來,投擲催淚瓦斯,亂棍伺候之。

 你可以說當年這裡的總督是在毀文化遺產,但從另一觀點出發,也可以說那位總督做出了政績和變革,反正二十二世紀的盧浮宮,單純從安全角度出發,正處於歷史上空前強大的一個時期。

 天一買了張門票,走進了這座藝術的殿堂,直接就往珍寶館去了。

 到了地方,天一就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尷尬,男人們似乎都去繪畫和雕塑館看人體藝術去了,來這兒過眼癮的基本都是中年婦女。

 找了許久,天一終於看到了自己的目標——“緋色潘多拉”。

 一枚2977克拉,大小接近拳頭的圓鑽,無疑可稱為稀世珍寶。而緋色潘多拉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傳說若是這枚鑽石接觸到美麗女子的皮膚,就會呈現出淡淡的緋色,反射出朦朧的光。

 當然,這只是傳說,天一覺得這明顯不科學,一塊碳元素單質晶體在接觸到人類皮膚時怎麽可能會有那種變化?再說了,還必須是美麗女子,男人和醜女就不行?難道是這塊石頭臉紅了?身為一塊石頭你是不是下流了一點,同時還兼具了萌屬性有沒有?

 在展品的下方,還附有很長的一段注釋,這是寫給參觀者看的關聯小故事,其中唯一比較靠譜的信息就是“緋色潘多拉於2033年被發現於楓葉郡”,而剩下的內容在天一看來就是在扯淡。

 據希臘神話傳說,“潘多拉”是宙斯創造的第一個人類女人,製作目的呢,是為了要報復人類。為什麽眾神之王要這麽乾呢?因為他的基友普羅米修斯非常關心人類,把火種帶了下去,導致宙斯很不爽,不但把基友抓起來無盡地sm,還要想個轍搞一搞那幫愚蠢的凡人。

 於是宙斯命令火神黑菲斯塔斯,使用水土合成攪混,依女神的形象做出一個可愛的女人;再命令愛與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給她淋上令男人瘋狂的激素;赫拉賜予她自信與自尊;女神雅典娜教她織布,製造出各顏各色的美麗衣織,使她看來更加鮮豔迷人;神使赫爾墨斯則負責傳授她語言的天賦。

 宙斯在這美麗的形象背後注入了惡毒的禍水,一個無比誘人的女子終於完成了。他將潘多拉當做禮物贈送給了人類,而這個女人後來便在好奇心趨勢下打開了“魔盒”,釋放了人世間所有的罪惡……

 緋色潘多拉這個名字,象征了這枚鑽石在女人們心中的地位和意義,如同魔咒一般,仿佛將這鑽石握在手中,緋色光芒亮起時,她的女主人就成為了和潘多拉一樣完美的女子。

 天一一目十行地掃完內容,不屑地低聲道了句:“廢話連篇,還一派胡言……”便移開了目光。

 確認目標的位置後,他開始勘探博物館的地形,觀察保安的分布情況,換班時間等等,當然,最需要確認的是這裡的安全系統。

 四處都有攝像探頭,這是毫無疑問的,白天的安全級別肯定低,到了晚上,假如潛入進來,避過攝像頭還是其次,就怕這兒有什麽紅外線感應啊,重力變化感應啊,溫度變化感應等等坑爹系統……

 轉悠了好幾個小時,到閉館時間前,天一才悻悻然離開。

 保安的換班規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出來的,按照天一的想法,最好是來一次二十四小時蹲守,在盧浮宮附近用能力遠程感應,記下裡面每個工作人員的行動規律。

 但他和顧綾事先的賭約是不能用能力,也不能用心之書,更不能用武力強奪。天一必須策劃一個方法去把東西“偷”出來才算成功。

 雖說對方根本沒有監督他,完全可以作弊,但天一知道,如果違反了這個遊戲的基本原則,那就不是有品沒品的問題了,而是變相證明了自己無能。何況在逆十字中就有可以揭穿謊言的家夥存在——血梟。以顧問那貨的尿性,肯定早就把逆十字成員們的信息透露給他姐了,因此顧綾至少擁有一種可以驗證天一是否犯規的方法。而以血梟那貨尿性來看,落井下石地把老板賣了那是妥妥兒的,別指望他會睜著眼睛說瞎話包庇自己。

 總而言之,逆十字這幫人彼此間的關系就是……既感覺對方靠不住,又覺得這種王八蛋隊友實在是太可靠了。

 天一不是那種會拿個望遠鏡,蹲在屋頂上一夜獲取一些不完全情報的人,而且他很懶,所以他回去了。

 對他來說,半個下午在這兒浪費了那麽多時間,已經非常夠意思了,沒有咖啡是想不出好主意的。

 回到酒店,換掉衣服梳洗一番,天一打開了電腦,用逆十字的某個公共帳號支付了這部電腦應用程序一個月的使用費。

 接著便將珍寶館中用相機拍下的照片、手機偷拍的攝像頭分布情況,還有悄悄收錄的幾段保安對話的音頻都輸入電腦,然後另外建了個新檔案,開始繪製建築的結構圖。

 天一做事的效率非常快,一罐咖啡下肚,珍寶館緋色潘多拉陳列區域的草圖基本已經完成。當然這還只是第一步,他計劃把整個盧浮宮,包括周邊方圓三百米內的城區,最好是連下水道的布局都一塊兒畫出來,建一個立體模型。

 但此刻,懶蟲又開始作祟,天一保證高效率的前提除了咖啡,還有就是集中力,當集中力下降,他立刻就會擱下手頭的事情去幹點別的玩兒一會兒。

 其實仔細想想,天一的身上有很多貓的習性,他每天都要睡很長時間;喜歡多餐少食;看到有規律的運動物體(比如鍾擺)就會忍不住想去碰一下;不能承受壓力;討厭牙膏和桔子的味道;看到蒼蠅就按耐不住想要撲上去將其乾掉;喜歡挑釁被拴住的狗……

 這種性格的家夥,也隻適合終日癱坐在沙發椅裡,喝著咖啡還打著哈欠地經營書店了。

 “對了,上網查查別人提供的信息好了。”天一突發奇想,隨便開了個門戶網站,在搜索欄裡打上:“盧浮宮、盜竊、安保系統”這三個關鍵詞,按下了回車。

 搜素結果有上千條,其中許多都是和影視或小說相關的信息。天一快速往後翻了幾頁,瀏覽器上出現了一條令他挺感興趣的類目,點擊鏈接後,進入了一個視頻網站,這似乎是一個從某人博客上轉來的視頻,標題是:“盧浮宮——傳奇大盜們的墳場。”

 視頻是一個紀實類訪談節目的錄製片段,片子的主角是一個叫“蘿卜賣糕”的老男人,白發蒼蒼,老態龍鍾。據他自述,年輕時曾是一名國際大盜,成功做下過無數轟動一時的案件,在四十多年金盆洗手,參與了盧浮宮安保系統的改良和完善。

 接著視頻就放了一連串從2057年起企圖進入盧浮宮盜寶的竊賊名單和其下場,這些人當中唯一成功逃出盧浮宮大門跑到外面的家夥,采用的手法是在白天入館參觀時,身藏一把榔頭,砸開玻璃拿起東西就跑,誰知這貨當時一榔頭敲下去,鋼化玻璃沒被砸碎。警鈴一響,他便驚慌失措,扔下榔頭扭頭就走,跑得倒是賊快,最後被門外的一大群保安圍堵住,摁倒在地。

 這家夥恐怕是敢於對盧浮宮下手的竊賊下限所在了,要知道,此地可謂全世界職業大盜眼中的聖地,能從這裡偷回東西,就像是摘到了盜賊領域皇冠上的紅寶石,夠你吹一輩子的, 懷裡揣著把榔頭一砸就跑,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果然,視頻中接下來的登場人物都不負眾望地采取了各種高端技巧,從縮骨功到高科技,躲藏、跳傘、挖地道、冒充警衛等等,各顯神通,反正最後沒有一個不被發現的。

 當然,關於盧浮宮內具體的安保系統配備,是不可能詳細介紹的,總之就是“很先進”“無漏洞”。

 這種大眾隨便都能看到的視頻裡,自然不會有什麽“能力者”之類的詞或人出現,天一分析了一下,估計強級以上的能力者想要從裡面搶幾件東西出來還是是會成功的,但強級高手會當“賊”的不多,他們多半都不愁錢,而且幹了這麽一票的話,被投進潮汐監獄是妥妥的,有錢也沒命花。

 如此推衍,即便那些賊裡有那麽一兩個紙級或並級的能力者,他們在能力的幫助下,依然過不了安保系統,而且他們還被抓住了……這說明盧浮宮的保全人員當中八成還配有一些改造人。

 天一關掉電腦屏幕,雙手枕在頭後躺下,望著天花板抱怨著:“比想象中難搞啊,果然得設計個長線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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