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島木的車裡,由偏僻的田園駛向繁華的城市。周遭的高樓越發稠密,街上也越來越擁擠,月光又一次被雲遮擋,取而代之的是現代化都市中的燈火通明。這種感覺,究竟是親切還是厭惡呢…… 這趟車程確實夠長的,讓我獲得了不少時間來思考,大多數情況下我更願意放空自己的思緒,但我的大腦卻總是閑不下來。瑣碎的線索、片段,在腦海中自行拚湊,梳理,直至完整,毫無瑕疵。就算不刻意去想,也能明白別人花了心血研究才能領悟的事情。
或許這就是天賦吧,人們夢寐以求之物,對我來說,卻更像是與生俱來的詛咒。
自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和別的皇子不同,顯然我的血統一度受到了父皇的質疑,母親也因此倍受冷落。
不過後來,約六歲時,我的血統問題終究是得到了驗證,其實這並不算什麽複雜的醫學檢驗,但事情發生在王族身上,就成了敏感的政治問題,一拖再拖。
檢驗的最終結果,我的頭髮之所以是藍色,並不是因為母親有不忠之舉,而是基因變異,也就是所謂的變種人。
我當時覺得,得知這消息的父皇是喜憂參半的,雖然那年我尚不足七歲,但據我觀察,這個結論並沒有錯。
母親與其他皇妃、還有皇后,從來都是格格不入的,她的背後沒有龐大的家族撐腰,在我出生以前,她在世上甚至連一個血親都沒有。平民出身的女子,在深宮中無依無靠,苦楚自知。本以為誕下一子後,可以得到父皇更多的關注和別人一定的尊重,沒想到這又是一個噩夢的開始,在不斷遭遇質疑和汙蔑的那些年裡,如果沒有我的存在,母親可能已經選擇了死。
我站在父皇的立場上思考,換做我,可能更願意得到一個壞消息吧。假如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處死我們母子,一勞永逸地解決許多問題。
但我的血統得到證實以後,父皇反而會為難,因為他虧欠了我的母親,他心中有愧。更因為我的天賦,使我很可能比他其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兄弟們更加出色。
作為一個沒有絲毫政治資本,從出生起便被稱為野種的皇子,才能,反而是對自身的威脅。
我不知道母親具體是怎麽想的,但在我的血統被驗證後不久,她就服毒自殺了,也許她是愛著父皇的,知道自己的死可以為那個男人分憂,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又或許,她認為我已經安全了,沒有人再敢對我說三道四,也沒有人敢加害一個貨真價實的皇子。
走出悲痛並沒有花去我太多時日,或許是我的那種“聰明”,使自己知道怎樣去有效地調整情緒。
當其他皇子萬般無奈地開始接受啟蒙教育的時候,我日以繼夜地學習所有可學的知識,鑽研自己的超能力,將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這兩件事上,借以忘記喪母的悲痛。
十二歲那年,我離開了皇宮,加入了HighestLaws,舉朝震驚。但父皇很支持我,他明白,留在天都,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像我這樣的人,遠遠離開,才能讓我的兄弟們感受不到威脅,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當初我只是想找一個地方來施展自己的才能,但後來的發展,卻出乎了我的意料。
這世上的惡徒很多,其中的聰明人卻很少,別人看來錯綜複雜的事件,在我看來卻是一目了然,漸漸的,我在HL中擁有了一定的聲望,人們不再認為我是個需要同行保護的,
來組織裡玩票的皇子。上層開始重視我的意見,對我委以重任, 將我從虛職調到了辦實事的職位。 也許,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才是我離開天都時要尋找的東西。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歲月對我格外的寬容,我的衰老速度也比一般人要慢,現在看上去還像個剛上高中的學生。我自己大致推測過,假如我能壽終正寢,那時的年紀可能會超過二百四十歲,也不知那時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現在熟識的朋友都不再稱我為克勞澤·維特斯托克殿下,他們都叫我茶仙,那是我參與過的某次行動的代號,不知何時就被他們拿來用了,可能也是因為,茶是我唯一在人前表現過的嗜好吧。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是令我耿耿於懷的,那就是至今都沒能逮捕天一,我甚至都沒當面見過他。
首次接觸他犯下的罪案,是在五年前,那時我第一次體會到了真正的恐怖。那並不是一種對於有形之物的懼怕,有形之物並不可怕,最多摧毀你的肉體,就如同他犯案後留下的那些結果,在一般警方看來也不過如此。但假如他們看到得和我一樣多,假如他們能發現那些線索被連起來以後,整個事件的過程是多麽駭人,那一定會和我一樣同時感到敬佩和厭惡……
不知不覺,快要到目的地了。那個幸存者……高中生池田,竟然從天一的遊戲中存活了下來,據我對天一的了解,這個池田會活著,肯定不是他大發慈悲或者疏漏所致,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他是故意留下活口的……再加上之前的那通電話,那都意味著,這是一個全新遊戲的開始,一次他和我之間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