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鶴這兩件釣魚裝備——魚杆和魚簍——是找同學借來的,他現在有點擔心要出師未捷杆先折,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過來的時候踩到了狗屎,魚這麽容易就上鉤了,而且還是條大魚。
剛才見魚上鉤後拉杆扯線只是下意識的舉動,現在王鶴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並不是釣魚,於是溜了一會兒魚,便把魚杆下垂,不再與它較量,心裡暗道:
“魚啊魚,我已經打算放你一馬了,你識相點,趕緊給我脫鉤閃人、閃魚吧。”
老頭看到王鶴半途而廢的舉動,心裡既高興又有些惋惜,高興的是魚估計要跑路了,惋惜的是不能目睹這一條大魚的真面目。
對於王鶴放棄的舉動,老頭理解成是年幼力虧的無奈之舉,其實按王鶴的真實力氣,足以把這條魚溜到死!
這條魚也是命運多舛,這一老一少雖然釣魚的目的各不相同,但是此刻對於它的命運安排倒是一至的,就是要它趕緊溜走,然而命中注定今天不是它的幸運日,就在王鶴剛將魚杆垂下,身後便傳來了高喊和急促的腳步聲:
“王鶴你別泄氣,我來幫你!”
王鶴聞聲回頭一看,認得來人,這人叫劉正風,也住在院子裡,他的宿舍房間在院子左邊一排的中間。
說起來在留龍鎮政府,像邱建軍這樣二十來歲的工作人員,可以說是歲數最年輕之一的了,之所以要加個“之一”,就是因為有劉正風的存在,此時的他才十八、十九歲,在後世他這個歲數只是一個高中生,原本正常的話也是如此的,只是此時有一個後世已經沒有了的政策——接班。
所謂接班,就是父母退休、退職後,由其子女頂替父母到原單位上班,以補充空缺崗位。
在王鶴的記憶中,最後一次從身邊的人中聽說接班是在九六年,當時初中畢業後,同班同學各奔前程,考上高中、中專的繼續讀書,沒考上的去學手藝或是去珠三角一帶打工,當時班上有一個同學就成了大家最羨慕的對象,那人便是接了他阿爸的班,捧上鐵飯碗直接去上班了。
後來才知道當時是以訛傳訛,那個同學其實並不是接班,而是內招進去的。
眼前的劉正風卻是真的接了他阿爸的班,才會在別人還在上高中的年齡成為一名政府的工作人員。
一看到劉正風這個名字,熟悉金庸小說的人便會想起《笑傲江湖》中,在辦金盆洗手的大喜日子裡,被嵩山派的人滅了滿門,最後攜魔教長老曲洋這位音律至交,在彈奏一曲“笑傲江湖”後,自殺身亡的衡山派二掌門。
王鶴眼前這位同名同姓的劉正風,和衡山派的高手當然是沒法比,不過在歌武雙棲這方面,倒是一脈相承,他和這個年代這個歲數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喜歡流行歌曲,抽屜裡至少會有一本日記本,裡面抄滿了港台歌手代表作的歌詞,又因為看過眾多像《少林寺》一樣的武打電影而喜歡武功。
王鶴在重生之前的這一世和劉正風還比較熟,經常去他宿舍玩,曾在他房間看到過彈簧拉力器、臂力棒等健身器材,重生以後不知是因為心裡年齡的轉變,還是其他原因,和劉正風反而沒有了以前的熟絡。
不過這只是他感覺,在劉正風眼裡,這個小學生卻已經成了他的崇拜對象,因為王鶴之前的英勇行為,他還專門買了雙截棍回來偷偷練習,然後……在把自己砸的鼻青臉腫滿頭包後,主動向領導申請下鄉,就是不想讓王鶴知道自己功夫很爛,
從而引起同事們的嘲笑。 今天劉正風休息沒有回家,這個歲數的年輕人生性跳脫又愛逞強,他前段時間聽同事們說起這邊出現了一條大魚後,便買了魚鉤、魚線,找了根趁手的竹杆,自製了一根魚杆,盤算著悄悄把大魚鉤回去,好在同事面前露露臉,以挽回受損的名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他之前練雙截棍不成反而受傷的事情終究沒掩蓋住,成為了同事們取笑的對象,在“金盆洗手”和“二掌門”之外,他又多了一個“七傷棍”的外號!
王鶴一看到他,便奇怪地道:
“咦?這不是二掌門嗎?你……”
“少廢話,把魚杆給我!”
劉正風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把自己的魚杆隨手一拋,奪過王鶴手中的魚杆便往上拉:
“好家夥!好大的力氣!我、我和你說王鶴,等這條魚釣上來,魚、魚歸你,但如果別人問起,你得說是我釣上來的!”
王鶴看著劉二掌門咬著牙,脖子上青筋綻綻,仍然不忘囑咐自己,心想這正合我意,便愉快地答應了。
老頭看到突然出現的劉正風,心裡連罵幾聲“攪屎棍”,然而心裡卻沒奈何,自己都在這兒握著魚杆,總不能去製止別人釣魚吧?
劉正風一米七出頭,原本偏瘦的身材,吃了近一年的食堂夥食後,長了十余斤肉,變得勻稱起來。他剪了一個鍋蓋頭,圓臉上的皮膚偏黑,穿著一件白色短袖T恤一條灰色長褲,鞋上穿著一雙髒兮兮的解放鞋,他此刻正咬牙切齒地往後拽著魚杆, 和水裡的魚較著勁。
看著弓形的魚杆和繃直的魚線,王鶴暗自發愁:魚跑了不要緊,可別把我的魚杆給弄斷了。
還好王鶴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一人一魚經過近二十分鍾的鬥法,二掌門武藝高強,終於把魚從水裡拖上了岸。
這是一條金鱗紅尾的大鯉魚,王鶴按住後摘了魚鉤,伸出食指鉤住魚嘴拎了拎,重量估莫著有十來斤重。
魚上了岸,劉正風心花怒放,稍微喘勻了呼吸便站起身來,拽了兩根草藤從魚鰓中穿嘴而出,顧不上手腳酸疼,提上魚便要走。
王鶴目瞪口呆,雖說不想要魚,但眼睜睜看著此人出而反爾,還是忍不住道:
“二掌門,你剛才不是說魚歸我的嗎?”
“啊?糟糕,好像說錯了,我原本是想說歸我的……”
劉正風停下身來,有些尷尬,眼珠子轉了兩圈,不經意間看到了遠處的老頭,彎下腰悄聲道:
“那個……王鶴,這樣,這魚、這魚我有大用,咱們商量一下,這魚就算是我買了,這樣總行了吧?”
“行。你出多少錢?”
“五塊。”
“什麽,這麽大的魚才你才出五塊錢?不行,至少得十塊錢。”
“你……五塊就不少了,你還是小學生,不能這樣貪心……”
“別以為我是小學生就好騙!到底是誰貪心!這魚可是我釣到的!”
“那……魚還是我拉上來的呢!”
經過兩人一番討價還價,最後這條魚以五塊現金,外加五張飯菜票的價格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