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卡萊基-安德魯走下郵船時,繼木島已經飄起了小雨。他沒有帶傘,只能舉起頭上黑色的紳士帽,貓著腰走進了一家面向大海的酒吧。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包,面容憔悴地看著路燈黯淡的光輝下如同蚊子般飛舞的雨點。
卡萊基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三十歲的這一年離開自己的故鄉。他是蔚藍聯邦第一批圈地運動的難民。
十二歲那年,島上的執事剝奪了他家的土地,他的父母帶著他離開了康乃馨領,來到了太陽花領。在這裡,他的父親成為了一名亞麻格子布的紡織工,而自己的母親也要靠著修鞋補貼家用。可即便是父母倆起早貪黑,賺來的錢依舊不夠一家幾口。
於是卡萊基便在那一年開始走入了社會。
卡萊基從來沒有想過離開太陽花領,而且還是在三十歲的時候。卡萊基痛恨自己的家庭,因為它貧窮而且沒有未來。白天做完童工,他便去夜校學習,他想著通過自己的學識打破這個桎梏。十八歲的那一年,因為兼職信差的緣故,他結實了太陽花領鐵路公司西部區域主管,成為了他的私人秘書兼電報員,並在二十四歲那年成為了這家公司的西部區域主管。
所以卡萊基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三十歲的這一年,辭去這個在外人眼中光鮮亮麗的工作,來到了聯邦的邊境。
難道是托爾斯的口才太好了麽?不,不是的。托爾斯雖然經商多年,但是他依舊沒有改掉他當水手時的壞毛病,他總是信口開河,潛意識地吹牛,而且都是一眼便可以識破的那種。卡萊基不可能被這種破綻百出的說客說服,他是自己想要來的。
卡萊基想要成為一名大人物,不僅僅是一名西裝的管理人員。
二十七歲那年,他與朋友成立了一間橋梁公司,那是他企圖突破自己階級的第一步。
而現在,一個大好的機會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有一點托爾斯並沒有說錯,隨著蜃影的入侵,聯邦的鋼鐵確實開始緊缺。
但是卡萊基看到的不止是這一點。
近幾年來,工商業在商盟的牽頭下已經取得了繁榮的發展,到處都是商機,哪裡都是生意,金錢開始翻湧,財富不斷翻倍。就連以往高高在上的聯邦執事,也放下了身段,成為了金錢的奴隸,開始驅逐島民圈地自用。
被驅趕的人群向著大城市集中,交通與住房便是他們必須要解決的事情。
可以說,未來幾十年,聯邦最大的事業便是基礎建設,便是樓房、橋梁、道路的建設。而它們,全都需要鋼鐵。
蔚藍聯邦的人們太過關注與蜃影的蹤跡,反而讓他們忽略了正在拔地而起的一座座城市。這些城市,集中著聯邦大部分的工廠,自然也集中著聯邦絕大部分的工人,圍繞著這些工人,便是一個龐大的市場,而市場想要立足必須要有容身的建築。
而鋼鐵,便是建築的根基!
鋼鐵便代表著未來。
卡萊基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他花光積蓄買下了道茨兄弟的鋼鐵專利,所以從他來到了這裡。
雨越來越大,漸漸從蚊子狀態成為了雨絲。
酒吧的老板站起身來,拎著一盞橙黃色的油燈,掛在了門口的鋼絲鉤上。
自己是什麽時候認識托爾斯的?
卡萊基突然想到這件事情。說實話,他不怎麽記得有托爾斯這位朋友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十二年前,自己還是一位兼職信差的時候。
當時的托爾斯剛在一艘貨輪上當完水手,
隨即便在碼頭的賭坊裡輸光了自己的家當。窮困潦倒,流落到了鐵路公司成為了一名兼職的鐵路工人,卡萊基就是那個時候認識這名水手。 他沒有想到,十二年後,這位普通的水手會成為一個商人,而且找上門來想要邀請自己入夥,原因只是十二年前自己與他談起過鋼鐵的未來價值。
雨還在下著,因為酒保的提醒,卡萊基才想起自己還沒有點東西。
“一杯杜姆酒。”卡萊基隨口說道。
卡萊基繼續看著門外的港口。托爾斯囑托自己出發前寫一份信給繼木島的執事,他們會安排人接他去嘉蘭島的。
他思考著會是什麽人過來接他。畢竟聽說嘉蘭島的蜃影肆虐,航道的安全狀況堪憂。不過卡萊基一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眼不見他的心中總是會有疑慮。
卡萊基端起酒杯,杜姆酒在燈光散發著呈琥珀般美麗的色彩。
他喝了一口,酒精劃過喉嚨,留下了辣般的刺激感覺。
卡萊基沒有繼續喝,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港口出現了一艘船。
直覺告訴他這是衝他來的。
果然。
船上下來了一位金發雙馬尾的小女孩。她一路問著,雙手比劃著什麽,然後轉身徑直走向了這家酒吧。
女孩走進酒吧,微微地皺了皺鼻子,似乎不太習慣酒吧中的味道。
她環顧四周,像是在找什麽人。為了避免貿然上去認錯人引發的尷尬,卡萊基為維持側了側身子,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你就是卡萊基-安德魯先生吧?”女孩問道。
“是的。”卡萊基知道,這就是來接自己的人,他趕緊站起身來,和這位可愛的姑娘打了聲招呼,出現在這裡的小女孩,沒一個是簡單的。
“你好,我是嘉蘭島的海魂螢火蟲。”螢火蟲熱情地伸出了手,“這次是奉執事的命令來接卡萊基先生去嘉蘭島的。不知道你現在方不方便?還是需要在繼木島休息一夜?”
卡萊基連忙表示不用,自己到時候在船上眯上一陣便可以了。
“像你這麽小的海魂我還是第一次見。”
路上,卡萊基套著近乎。他沒怎麽接觸過海魂,難得的幾次也不過是遠遠的看上一眼。所以現在如此近的接觸一位傳說中的少女,他感覺還是蠻新鮮的。不過卡萊基畢竟已經三十歲了,少年的好奇心已經消耗殆盡,留下的都是社會打磨出來的經驗。
他轉口問起了關於鋼鐵市場的事情。
“emmmm。”螢火蟲一臉迷茫,“這些事情我不知哎,你還是到了島上問問提督吧?”
提督?
卡萊基心中咕噥著。
兩人上了船,還沒有聊幾句,便看到了從東方海平面上升起的一道紫色的霞光。
吼嗷!
一道驚雷劃破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