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
藤花浮水,假山嶙峋。
煙雲彌漫開來,臨風寂寥,秋氣若笛聲。
蓮有冷香,鍾有清音,相映成趣。
周玉瑤見到池水中雲山道人的影子逐漸變淡,須臾之後,徹底消失,她扶正發髻,曳衣而起,環佩叮當,花逐煙空,走向高台一角。
在那裡,桁架懸空,呈現青色,雕刻花紋,古色古香,在其下,系有吊鉤,上面掛著不同器物,有木盒,有葫蘆,有網袋。
稍一接近,就會有撲鼻香氣,讓人胃口大開。
周玉瑤走到跟前,嗅到香味,點點頭。
架子可不是擺設,上面懸掛器物裡盛滿各種物品,比如道錄司煉製的培元丹,比如精心製作的肉干,或者臘肉,等等等等,一個不少。
畢竟像是周玉瑤這樣的修士還好,即使沒有辟谷,可養在陰神,調和靈機,肉身保持容易,但日月衛中的校尉們,通力境界,力量驚人,同樣的,特別需要補充能量。
正是這樣,道錄司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早早準備好丹藥和食物,甚至不惜動用道術,就是為了盡可能運來更多,並保持不壞。
周玉瑤纖身微挺,目光一轉,掠過花開石下,綠雲冉冉,落到其中一個架子上,只見器物琳琅滿目,完完整整,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其他的木架最少的都少了三分之一。
“到底怎麽回事?”
周玉瑤來到跟前,黛眉青青,玉顏上滿是沉思。
很顯然,李煜自從出動後,根本沒有回來過。
可這樣的話,他如何堅持?
要知道,日月衛校尉們領命前去掃蕩的地界是真正的窮山惡水,陰煞凶氣勃發,妖鬼橫行,根本無法補給。
周玉瑤細眉挑起,玉足纏繞午後轉陰,晴瀾倒影,亭亭玉立,看向當時李煜前往的方向,葫蘆口的地方依然是大戟士們把守,固若金湯,溜過來的鬼兵鬼卒隻是小貓小狗三五隻。
如果李煜真意外陣亡,導致無法回高台補給的話,駐守那個方向的大戟士們也無法這麽平平靜靜了。
周玉瑤手按拂塵,美眸泛青,璀璨有光,像是要破開迷霧,洞察真實。
正在此時,高台上的水池再起波瀾。
有雲氣五色,夭矯而出,西過臨谷,北接高崖,層層彎彎,上下相磨,恍若實質。
繼而葛真君投影由虛化實,手持曲柄玉如意,翩然若仙。
“臨邛道人布置祭台到了關鍵時刻,會勾連氣機,引動地脈翻身,”
葛真君聲音傳來,字字若銅鍾,道,“要警惕強大妖鬼,若有發現,立刻稟告。”
“遵命。”
周玉瑤聽令,玉顏清冷,神情嚴肅,她可知道臨邛道人布置的祭台不簡單,是虎口奪食,這樣的舉動,肯定會引起幽冥的反噬。
在之前,或是小打小鬧,從現在起,會有狂風大浪。
周玉瑤想到這,攏在袖中的手攥緊,不再糾結其他,她接下來要坐鎮高台,只求不出意外。
且說李元豐,踏步而行。
周匝竹石點綴,藕葉藏魚。
藤蔓為帷帳,枝葉結寶網。
乍一看,有木,有石,有藤蔓,有風,有水,有聲音,是美妙景色,可如果借著微弱的光看去,就會發現,無論木石,或者竹藤上,都有不規則的斑點,屍斑一樣,詭異而恐怖。
屍斑,在倏明倏暗下,像是半睜半閉的眼眸。
冷颼颼,陰氣如潮。
不要說普通人,即使朝廷培養的大戟士,來到這樣環境中,都得惡氣入體,毒發身亡。
李元豐自鼻竅中吐出一道白氣,,同樣不好受。
其實以其銅皮鐵骨難以摧毀的堅韌,再加上九牛之力的霸道,橫推無雙,能將大唐副統領打翻在地,不可阻擋。可在同時,比起日月衛李嫣級別的副統領能夠內煉五髒六腑,易髓換血,氣息悠長無比,他卻沒有這樣細微精巧的本事。
要不是鬼車神意第二首擁有的劇毒之能,恐怕無法這般深入。
李元豐繼續向前,並不停止,在路上,他又斬殺了不少鬼兵鬼卒,可吞噬的精氣尚不足推動他的煉體進入下一個階段。
要提升,不是因為量的阻礙,而是質的問題。
再往上,隻有吞噬強大妖鬼,通過鬼車天賦轉化成更高品質精氣,才可突破。
李元豐明白,以自己現在的力量,在大唐世界中,稱得上強大,但如果想要打葛真君和那位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秘臨邛道人,可是不夠。
而留在大唐世界的時間寥寥無幾,必須抓緊突破。
突然間,前面傳來一種古怪的聲音。
初始之時,OO@@,微不可聞,須臾後,倏爾拔高,再然後,尖銳的叫聲遠遠而來,攜帶著痛苦,悲憤,恐懼,憤恨,一聲接著一聲,一聲高於一聲,仿佛全天下的酷刑加身,百般掙扎,難以脫身。
聲音傳到惡種,饒是李元豐經歷很多,都有一種毛骨悚然。
“鬧什麽鬼?”
李元豐擰著眉頭,轉過谷口。
滿地苔蘚。
積有半尺厚,團團簇簇,軟綿綿的。
不是尋常的青意森然,而是一種妖異紅,嫣紅如血。
踏在上面,若猩紅毛毯,很是刺眼。
而在中央,有一鼎。
四角,非銅非鐵,非金非銀。
四周雕刻玄黑花紋,扭曲折伸,似鳥非鳥,似魚非魚。
上方懸空一珠,下垂搖曳生光,慘綠之色,凝而不散,照人眉宇。
鼎內,正汩汩汩冒著熱氣。
有一個人在裡面,翻滾,哀嚎,慘叫,看上去不到一尺,眉眼青青,身披法衣,氣質非常,原本應該是很有氣質之人,但此時慘叫已經非人。
人在鼎中,不停騰飛,想要逃出,可每一次都會被懸空之珠的光擋住,插翅難飛。
“啊,啊,啊,”
人影在鼎中沸水中翻來覆去,哀嚎連連,難怪這麽痛苦,這是真正的下油鍋啊。
“呼,”
李元豐看在眼中,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抖了抖身上甲胄,踏前一步,目光落在正坐在鼎前不緊不慢悄無聲息燒著柴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