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謀身披赤霜袍,非錦非繡,上有蟒紋,俊朗瀟灑,他長眉入鬢,似彎刀,很有一種銳氣。在前面玄天府童子引路下,張昌謀已經入府,正往裡走。
沿途可見,荷香小亭,青石板上沉著明滅金芒。
夜色中,月光吞吐在十丈內,散開雲氣,上下一白。
張昌謀四下打量,眼中彌漫純青,掩不住面上的驚訝。
作為天庭中土生土長的仙神,張昌謀很清楚,天庭自會給任何天官一個合乎對方品階的府邸,可那只是個架子和底子,內裡乾坤通常需要天官自己打造。打個比方,就是天庭隻給毛坯房,品階高的,面積大一點,或者乾脆別墅,可裝修什麽的,得天官自己來,天庭概不負責。
很多時候,府邸內裡乾坤是個標準,能夠大致看出一個天官的底蘊。
同樣房子,簡裝精裝,一目了然啊。
張昌謀目光所到,能夠看見,板石路上,松竹林裡,亭閣簷下,時不時有金火交鳴,焰色純銅,火光呈現三足烏相。
整個洞府,上下時空,充塞一種厚重,內斂,和深沉。
金火沉凝,布威施德。
絕對金玉在其外,錦繡乾坤於內。
“玄天聖君嘛,”
張昌謀垂下眼瞼,身上玄氣若銀河水,鬱深澄明,自己要拜訪的這一位剛來天庭,自家府邸就有如此氣象,委實難得。
由小見大,能夠壓下諸般強力人物,空降玄天聖君,可不是虛的!
不多時,張昌謀停住腳步。
再然後,,路盡頭,亭中人,轉過身來,眉眼中有一種橫浸到骨子裡的沉戾。
只是一看,就讓人打了個激靈。
張昌謀壓下諸般心思,上前行禮,自報家門後,道,“見過玄天聖君。”
“嗯。”
李元豐耷拉眼皮,四平八穩,看不出喜怒,道,“來見本官何事?”
“本官,”
張昌謀嘴角抽了抽,眼前這位適應真快,他深吸一口氣,取出玉盒呈上,道,“近日有趕潮逸事,有幾位大人想要邀請聖君前往。”
有侍女在側,綰來雙髻,容顏秀麗,見到這一幕,連忙接過玉盒,捧到李元豐跟前。
李元豐掃了眼,只見玉盒內紫青升騰,日月齊輝,群星閃耀,雷鳴其後,留名之輩們僅是寥寥幾筆,就引動莫名,氣象驚人。
從天庭來看,真的是很重量級的名單。
“他們請我,”
李元豐看著,目中有玩味。
張昌謀束手而立,滿庭璧月映人影,靜待回答。
“本官會到場。”
李元豐沒有讓張昌謀久等,他屈指一彈,啪得一下合上玉盒,斂去紫青,發出一聲弓弦響動的聲音,蘊含銳色。
張昌謀神情變了變,才壓下心中對此氣勢的被震懾,他頭微低,道,“那我回去回信了。”
“去吧。”
李元豐擺擺手,讓身前侍女領張昌謀出府。
“天庭趕潮。”
李元豐回到小亭坐下,月色流輝,玉梅交映,空空寂寂,他看向遠處,面上有笑容,道,“有人搭台,自己唱戲,挺好。”
很快的,日子到來。
這一日,李元豐頭戴寶冠,身披冕服,上繡日月星辰,閃耀明輝,他腰懸法劍,目光沉鬱,昂然出門,上了八駿龍馬寶車。
“起行。”
隨一聲喊,玉女們撒著金花,童子們敲響玉磬,森森鬱鬱的光華中,八匹龍馬發出嘶鳴,馬蹄踏著彩雲朵朵,上了高空,衝一個方向,疾行而去。
八駿龍馬疾行若霹靂閃電,快到不可思議,可寶車卻穩穩當當,沒有任何顛簸。
李元豐坐在車上,閉目養神。
接下來,不會太輕松。
天庭,銀河渡口。
樓觀星鬥,窗臨大河。
飛宮雲殿,寶塔新舍,迤邐羅列,各憑地勢,不見盡頭,泉與石交暈,燈和星爭光。
四下不知何時,稀稀疏疏的蕊彩落下,空翠濕衣,異香撲鼻,風吹拂,依稀能夠看到,帷帳高挑,華蓋低垂,來來往往的人影,最少得成千上百人。
張昌謀坐在一個飛閣中,正用手把玩一個杯子,此杯高足盤口,亭亭玉立,淡白中見殷碧離離之色,青白交暈,內蘊寶光,搖搖晃晃。
即使不盛酒,只看此杯,仿佛就能夠讓人熏熏如醉。
“張兄,”
見張昌謀自來後一直不說話,閣中有人忍耐不住,有個女仙站起來,帶起香風一片,她青黛小眉,瓊鼻櫻口,很有瓊花照影的柔弱,身子一動,環佩輕鳴,聲音也是軟軟好聽,道,“聽說你去請的那位玄天聖君?”
聽到女仙的話,另一人的目光也橫了過來,他背後玄氣展開,人間天上一般秋,銀漢吹笙,道,“我也聽說了,怎麽樣,那位會不會來?”
話語聲中,不乏好奇。
畢竟相對來說,天庭的上升是穩定的,高層基本都是老面孔,在之前就早早積累下功德,流傳諸般傳說和故事,有的很多有心人都耳熟能詳,倒背如流了。
而現在,天庭高層中突然有人空降,還是個生面孔,最起碼對於天庭絕大多數仙神來講是個生面孔,自然引得不少人好奇。
在場中的都是熟人,再說了,也不是秘密, 張昌謀略一沉吟,就說了出來,道,“會來。”
“那真的熱鬧了。”
先開口說話的女仙簪來蟬鬢,斜插的簪子照出如水秋波,道,“正好有天庭趕潮,不知道這一位玄天聖君的表現如何。”
女仙腳步盈盈,翩然起舞若大彩蝶,微微上翹的唇角,有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雀躍。
確實,李元豐凶名在外,即使在天庭,都有所耳聞。更甚至,因為有天庭天君喪命於他手中之事,引得上下震動。
可這樣的震動,主要是普通天君層次和天君以下的范圍內引起的,要是放在天庭高層中,和玄天聖君一個品階的各種天官中,並不突出。
而如今,趕潮事起,會有遠遠不止三四位到來,同台展開,能看一看究竟。
“有大人來了。”
張昌謀剛要說話,驀然有所感應,抬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