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元豐踱步而行,他頭戴銀冠,身披玄天法衣,長袖廣招,身姿偉岸,腳下星火懸而成環,圈圈重重,若水波漣漪,向四面八方去,他走得不疾不徐,整個人有一種冷峻剛毅,氣象萬千。若從畫卷中來,徑直映入星宮正殿中人的視野裡。
星宮的主人自然是萬星之主,他穩穩當當端坐,頂門上慶雲高舉,演化星圖,他的背後,則是億萬星鬥之相,時不時投下來,曳彩生輝,光照四下,以難言的軌跡墜入星圖中,滴溜溜一轉,若珠走銀盤,叮當作響,蘊含著一種幽深承載的寧靜。
萬星之主手持蓮花玉如意,面容上有著任何人挑剔不出來的笑容,他見到李元豐的玄天聖君化身進來,微微點點頭。
“見過星主。”
李元豐扶正銀冠,上前行禮,然後眸光一轉,落到和萬星之主對面的人身上,這一位面容剛毅威嚴,身子周匝燦白的霹靂閃電墜落,交織成倒掛的松樹之相,又如藏在九天后的神秘眸光,刑罰乾坤,於是道,“見過神霄真王。”
萬星之主手中玉如意一擺,讓侍奉的道童自晶澈如玉的寶盤中取下一枚星蓮子,小心捧著,來到李元豐玄天聖君化身跟前,往地上一放,繼而星輝綻放,妙音連綿,瑰麗而大氣的鏤空壁畫憑空而出,形成高台,讓李元豐的玄天聖君居於其上。
李元豐身為上境金仙,且有玄天聖君這樣位高權重的天職,當然不能夠和其他天庭人來覲見星主一樣,隨便一個小木墩就打發的。天庭作為諸天中鼎鼎有名的大勢力,在規矩和儀式上更為強調,更為嚴格,更自覺維護。
神霄真王自從李元豐的玄天聖君化身進來後,就一直沒有說話,他眯著眼,身子周匝的雷霆一道又一道,狀若枝枝丫丫,他仔細打量著李元豐的玄天聖君,似乎要從其神情上看出其在盤絲洞大敗後變化。
不過神霄真王看了一會,沒有任何發現。
李元豐的玄天聖君感應到神霄真王的審視,實際上,不只神霄真王,連萬星之主也是這樣,但他並不在意,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此來的目的,道,“諸位帝君既然把下界的幾個水部正神的任命交給我,我一定會認真謹慎,選拔合適之人,絕不會讓濫竽充數之人上位。”
“這個事啊,”
萬星之主眸光動了動,面上的笑容極為完美,道,“玄天聖君的能力我們都知道,此事交給你,你就放心大膽去做。有什麽不合適的,或者其他,多請教下勾陳帝君。”
“不錯。”
神霄真王身子坐直,周匝雷霆經天,紫青升騰,接口道,“此事最先還是勾陳帝君所提,他全力主張,對你寄予厚望。”
李元豐聽了,心中明白,天庭的帝君們雖然有暗地裡刺梵門的舉動,可明面是不會擺出來,還是把自己和勾陳帝君推出來,他們當工具人。不過自己好處拿到手即可,其他的才不需要管。
李元豐念頭起伏,也不知道梵門以何事刺激到了天庭帝君們,讓他們超乎想象的大方,自己拿到這幾個下界的水部正神的天職,在黃花觀上對弈取勝的可能性大增。而只要黃花觀能夠拿下,就可以反攻盤絲洞!
到時候,局面會完全不一樣!
“大羅。”
李元豐眸光炯然,他有一種預感,要是黃花觀上不能夠扭轉乾坤,那真的要被梵門斬斷在西牛賀洲的根基,以後大羅就會遙遙無期了。
天庭,瑤池寶界。
風嫋松綠,露淨石霜。山色自林後撲簌簌而來,和前面的湖光交暈,凝成一片深黛,日光照之而不透,
給人一種幽幽深深的感覺。在大湖上,撐開一荷葉,其大非常,狀若綠雲冉冉,遮住烈陽,在周匝氤氳出晴綠。荷葉遮掩下,水凝不動,乍一看,如同厚實的水鏡。再然後,荷葉遮影下,擺著藤椅,石桌,小幾,桌上有花瓶,幾上有器皿,俱是精致絕倫,雲閱仙子捋著垂下來的青絲,頂門上慶雲高舉,四面八方的色彩蔓延過來,越積越後,狀若煙霞,映照著諸多時空的光暈,展現出上境金仙的強大。
“嗯?”
雲閱仙子正在把玩著一個疊紋卷耳的青銅古瓶,驀然間,有所感應,目光隨之過去,就見林前腳步聲響起,自裡面走出一個女仙,裙裾上的花紋繁雜,膝前的清光將散未散,沉了下來,皎潔若天上月色,她面容大氣,此時卻玉顏掛霜,看上去很不高興。
“九鳳道友,”
雲閱仙子認出來人,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她可是記得,對方是去見星宮的星主去了,為自己衝擊上境再加一把火。難道不順利,星主拒絕了?不應該啊,她了解內情,事前有王母打過招呼,九鳳前去就是走個過場,表示下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到底怎麽回事?
“雲閱道友啊,”
九鳳長袖曳裙,來到荷葉下,勉強收起面上的怒意,道,“在這裡偷得一日閑啊。”
她這麽說是有原因的,因為正值紀元,天運浩蕩,機緣不斷,任何勢力要崛起,都得抓緊時間,抓住機會,瑤池寶界也不例外,所以像雲閱仙子這般瑤池寶界的上境金仙人物實則是經常外出,忙的團團轉。
“是啊,”
雲閱仙子看上去懶洋洋的,秀發垂下,裙裾上盛開小花,道,“剛回來,就偷偷懶。”
“倒是道友你,”
雲閱仙子美眸中有光,盯著九鳳,直言道,“這樣的情緒可不對勁,要衝擊上境金仙的話,恐怕會多三分波折。”
雲閱仙子說的很認真,作為過來人,她真的知道衝擊上境金仙的艱難,任何人不管有多麽深厚的積累,都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一旦出現少許意外,就慘了。正是這樣,有志於衝擊金仙大道的人,都是準備準備再準備,爭取把任何方面都做到極致,看九鳳的樣子,情緒都控制不住,自己給自己拖後腿,為衝擊上境金仙自斬一臂,哪有這樣的道理?
“呼,”
九鳳聽到雲閱仙子的話,玉顏上的神情連續變化了好幾次,可還是壓不下怒火,不由得吐出一口氣。像她這般存在,境界修為高深,也稱得上見多識廣後的深沉內斂,輕易不會有情緒波動,可同樣的,一旦出現了,短時間內難以壓下。
“我知道。”
九鳳長眉入鬢,勾勒鋒銳,攏在袖中的拳頭攥緊,道,“我會花時間調理,不恢復到全盛狀態,不會盲目衝擊上境的。”
雲閱仙子點點頭,知道對方的調整得一段時間,她有點好奇,誰能夠破了對方的心境,於是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碰到了鬼車。”
九鳳對李元豐厭惡至極,才不會稱呼他為九荒大聖或者什麽玄天聖君,她皺著眉頭,把發生在星宮前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這個可惡的家夥,”
即使已經發生了,現在是重新講一遍,可九鳳還是氣不順,不顧身份地詛咒了李元豐好幾次。
“原來是這樣,”
雲閱仙子眨了眨大眼睛,神情莫名。對於九鳳的心態變動,她覺得有點誇張,可真置身於對方的角度來看,也有道理。畢竟她知道,九鳳因為種種的原因和下面的九荒大聖,天庭的玄天聖君,是有不小的因果的。
據雲閱所知,九鳳當年的布局被九荒大聖所破,不但為自己準備的幾件法寶被奪,連洪荒異獸九鳳所化的世界都被九荒大聖佔據。這樣的因果說起來,真的不小。除此外,從某種程度上講,九荒成就紀元第一金仙,變相的削弱了其他有志於此紀元中要衝擊上境金仙人的氣運,也是個因果。
九鳳覺得和九荒因果不小,就經常盯著他,結果呢,卻發現被人無視,以九鳳的出身來說,確實難受。
“九荒,”
雲閱仙子想到這個“罪魁禍首”,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對方在西牛賀洲讓梵門在盤絲洞弄得灰頭土臉,根基都搖搖欲墜了,沒想到居然還在天庭讓九鳳吃癟,讓這位在瑤池寶界中最有希望衝擊上境金仙的女仙受挫。
雲閱仙子覺得,這個九荒還真克瑤池寶界的女仙,當初瑤池寶界準備和梵門合作一波,自西牛賀洲中攫取少許利益,結果九荒成功晉升為妖族大聖,不但原本計劃成空,連瑤池寶界圖謀的玄天聖君的天職都拱手讓人。
“不太容易。”
雲閱仙子看向對面的九鳳,驀然想到一事,對方在此時平白出現挫折,或許很大方面原因也是因為氣運牽引。此紀元中,已經有九荒,雲霄,以及清源,三人晉升為上境金仙,佔據了紀元不少天運,對於後來者講,會少不少。天運少了,就容易出現意外,挫折,以及想不到的困難。
西牛賀洲,盤絲洞。
梵色自天穹上落下,氤氳在周匝,漸漸的,越積越厚,恍若金燦燦的波浪,有一種神聖的色澤。在其中,時不時有玄妙的經文躍出,跟出水的蛟龍般,夭矯騰躍。
在同時,源源不斷的地氣自盤絲洞很多的時空中冒出來,初始之時,絲絲縷縷,須臾後,汩汩有聲,到最後,投入到梵色裡,讓色彩更為玄妙,讓經文更為複雜,讓四下響起梵音佛唱,一聲聲,一下下。
法海雷音如來跌坐在千葉蓮花寶座上,他六識通神,感應到盤絲洞諸多時空中的變化,梵門的印記一點點滲入,與之共鳴,他靜靜地看著,聽著,想著,心神剔透。
一方面,奪取了盤絲洞,讓九荒受挫,法海雷音如來對九荒恨之入骨,這一下子前所未有的愉悅。心靈中不少枷鎖被打破,輕輕松松。另一方面,他現在坐鎮盤絲洞,感應這一節點的天運地氣,聚於自身,同樣是很大的好處。
在這一刻,法海雷音如來隻覺得自己處於前所未有的頂峰狀態,隱隱的,他身上的神意,法力,等等等等,在沸騰。
法海雷音如來抖擻精神,神意一起,就看到冥冥之中的門戶。這個金仙之門銅綠斑駁,花紋古樸,歲月如水而洗,經門而不過。門戶緊緊地閉著,讓人看不清門戶後的景象。
這就是金仙門檻,是無數修士們追求的至高境界。
轟隆隆,
法海雷音如來的所有凝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的雷音,這樣的雷音不同於九天上真正的雷霆,而是蘊含著梵門真意的雷音,形成肉眼可見的音輪漣漪,或大或小,俱是金燦燦的,有著梵門的威嚴,梵門的普度,梵門的容納所有。
轟隆隆,
所有的雷音排列組合,打在這冥冥之中不可測度的金仙門檻上, 頃刻間,傳來一聲又一聲的爆炸聲,再然後,吱吱呀呀仿佛磨牙般的聲音傳來,厚重的門戶已經裂開縫隙,自裡面激射一道白光,待出門戶縫隙後,倏爾一展,似扇形鋪開,廣袤不可量,落在法海雷音如來身上。
法海雷音如來隻覺得,白光和自己一碰,衍生出種種異象,有梵門聖人的菩提下講道,有功德池前的舍利蓮花,有梵門八百梵門的精妙,等等等等,諸般蜂擁而來,讓自己本來就極為雄厚的法身再上一個台階。
“超脫之光,”
法海雷音如來當然知道眼前自門戶中激射的白光為何物,他沐浴在超脫之光中,感受到超脫之光上下,把自己的法身,把自己的法力,把自己的神意,更重要的是把自己對於規則的領悟,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洗練,整合,升華。
超脫之光越來越多,法海雷音如來越來越高興,他都有一種感覺,這樣下去,自己馬上就能夠完全推開金仙門戶,自己晉升上境金仙的時間或許比想象的提前。
哢嚓,
可正在此時,冥冥之中,似乎像是有銅鎖落下,在門戶上上了鎖一樣,原本順順利利的過程被打斷。
法海雷音如來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不由得看向九荒別府方向,眉宇間滿是怒火,這是冥冥之中的阻礙啊。要不是九荒這個洪荒異獸晉升妖族大聖攫取了太多的紀元天運,自己豈會有這阻礙?
九荒別府中的李元豐並不知道法海又恨自己上了一個層次,他正坐在洞府中,調節自身,準備黃花觀的對弈,這事關他大羅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