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豐正坐在洞府中神遊,突然間,他睜開眼,背後十個鬼車鳥首垂下,鳥喙循著軌跡,輕輕一啄,只聽金玉交鳴,碰出燦爛華彩。華彩裡,隱有文字,銀鉤鐵畫,飄逸如仙,但在法眼中,依稀見到,絲絲縷縷的黑氣氤氳,萬萬千千,千千萬萬。
李元豐先怔了怔,旋即若有所思,到最後,他笑了笑,用手一指,自頂門慶雲上衝出一道天妖氣,倏爾一轉,發出一聲鳴叫,自勾勒出雙翼垂空,利爪如鉤,翎羽精致華美,撕裂時空,出了北俱蘆洲,順指引而去。
以李元豐鬼車的分身之遁速,扶搖九萬裡,日月星辰都都在其後,即使在虛空中飛遁,也快到不可思議。所以時間不大,就來到一片莫名時空。在這裡,形似大湖,充塞無量之水,空波來回,只有一島,偶爾有鷗鷺驚叫,掠水而過,只是由於湖太大,水太多,從而映地景物小小,瑩瑩一點,難以發現。
李元豐看在眼中,面上莫名的笑意更濃,他掩去之後,用符合妖族大聖的桀驁和強勢,聲音若山中猿啼,淒厲中蘊含著一種刺穿人耳膜的尖銳,道,“既然約我詳談,藏頭露尾做什麽?”
話語落下,黑雲覆蓋下來,水面之上,似乎突然到了夏日,暑氣落下,霹靂轟波,俱是雷弧跳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似圓非圓,滿目可見。
“大聖真是大聖,”
自浩森無際的大湖中景小楚楚的小島裡傳來一聲清清如玉的聲音,若茶香在天青色琉璃碗沿兒上打著轉,漸生煙霞,緊接著,一種玄妙的景象出現了。本來的大湖和渺小的小道似乎在一瞬間換了個位置,湖變得瑩瑩一點,島卻覆蓋空間,遮天蔽日,兩個人站在上面,一個銀白色長發垂到腳踝,眸子空空,不見眼瞳;一個氣質優雅如蓮,裙裾搖擺,額頭上三道橫紋自生魔韻。兩個人,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冥冥中難以形容的循環來回,彎弧垂虹,遮蔽氣機。
“有趣。
李元豐趁機觀察,不斷打量,琢磨兩個人身上的玄妙。要知道,對方雖然和自己的心魔之主同在惡念淵海,可由於兩個人對於心魔之主的忌憚,都是極力收斂氣機,盡可能遮掩,不露分毫,讓心魔之主難以洞察。現在好了,兩個的力量投到惡念淵海外,落到虛空中,本來遮擋起來就困難,再加上自以為面對的是妖族大聖,認為自己不懂魔主之術,所以相對於在惡念淵海時候,稱得上門戶大開。
“很有趣。”
李元豐有引兩位魔主出世,攪動風雲,從而擴大惡念淵海的界限,讓自己心魔之主順利突破到大羅層次的想法,可在同時,他從來沒有低估過任何一位魔主。即使看上去被自己多次戲耍碾壓的上璟魔主,實際上都有上境之姿,天運在身,潛力驚人。更何況,這次兩個魔主一起出世,一陰一陽,更有玄妙。
正是這樣,能夠有機會了解這一對魔主的虛實,李元豐是絕不會放過機會,他認真又嚴肅,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在同時,兩位即將出世的魔主的力量投影也在觀察眼前大名鼎鼎的妖族大聖,只見其負手而立,披著法衣,天妖氣自然散開,四下慘綠一片,上下皆虛,又四下浸染冷意,若竹韻,若松色,明輝照人,內外相照,狀似琉璃,不染凡塵。再往外,俯仰之間,可見星月,鳴音入耳,透徹肺腑,一聲聲,一下下,宣告上古景象。整個慶雲高舉過頂,大有千畝,黑青一片,不見其他色彩,卻又包羅萬象,萬妖煉聖莽古圖盤在中央,和劫之道果應和,一吞一吐,自有道韻。
即使來的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分身,或者更準確地說,是非常非常弱的一具分身,可站在跟前,從四面八方,絲絲縷縷的莫名之氣匯聚過來,越來越多,剛開始,狀若雲氣,層層疊疊,到後面,就煉之如水,汪洋澎湃,激蕩古今。水波中劫氣激蕩,演繹出山崩地裂,冰封天地,瘟疫橫行,等等等等,俱是大災大難,難逃裡面。
“不愧是能夠在不適自己的時代都可以崛起的洪荒異獸。”
兩位魔主發自內心的讚歎,不同於其他人,他們身為魔主,實際上並沒有迎來真正天魔大運,現在屬於早產兒,所以能感受到現世對自己的排斥。眼前之人當年之時,現世的排斥之強只會強於自己等人,且他力量更弱,在如此惡劣局面下一路修行到天妖境第八境無極境,絕對稱得上奇跡。
“而且,”
兩位即將出世的魔主白念和妄心不知為何,總覺得對面的鬼車的眼神如同鉤子一樣,鉤破了自己的衣襟,鉤裂自己的皮膚,鉤到自己靈魂裡,似乎要挖出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秘密。這樣的感覺讓人厭惡,不舒服。
“大聖。”
氣質如蓮花的魔主妄心開口,裙裾上浮現出億萬眾生的面容,情緒不斷變化,引動心火,熊熊燃燒,道,“我們兩人聽說大聖是做大事的人,不太在意什麽陽面暗面,所以再找上來,希望能夠合作。”
“不在意陰面陽面,”
李元豐似笑非笑,所謂陰面,也就是天魔所在的惡念淵海,其一旦浸染入現世,就會令群星沉淪,日月無輝,汙穢天地間的靈機。正是這樣,仙道之人對之深惡痛絕,恨不得將之堵塞。但自己鬼車真身是洪荒異獸,且到了天妖境第八境無極境了,對靈機並不太在意,至於心魔之主,那更是惡念淵海的第一魔主。
更為重要的是,李元豐知道,即使天時已到,積累不知道多少輪回的淵水會倒灌,橫入陽面,浸染現世,可在本質上還是和陽面差距明顯。到最後,還會是形成新的平衡,有陽面,有陰面,陽面在體量和本質上超乎陰面。陽面會喪失一部分地盤,可自己在陽面的根基有限,所需靈機也少,影響不大。
“怎麽合作?”
李元豐頂門上慶雲翻卷,背後十個鳥首探了過來,環形而有缺,兩兩相對,對方既然主動送上門來,自己當然得吃下。當然了,如何吃,得講究技巧。
白念和妄心對視一眼,月色繞身,鳴玉一片,說出自己的籌碼,道,“大聖暫時庇護我們,幫我們兩人進入西牛賀洲。我們進入西牛賀洲後,和大聖一個戰線,可以分擔大聖所面對的壓力。”
白念說的言辭懇切,聽上去很像雙贏。
“哈哈,”
李元豐聽了,卻哈哈大笑,聲音不小,在四下回響,道,“分擔本大聖的壓力?梵門對本大聖的壓力?”
白念和妄心聽到笑聲,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還沒等兩個人說話,李元豐霸道強勢的言語如長槍刺了過來,炸裂一樣,道,“本大聖在未得道前,就不懼梵門,何況現在?梵門的壓力隻管來,本大聖來者不拒,多多益善。”
李元豐睥睨兩人,傲氣衝霄,道,“本大聖不需要你們倆來分擔所謂的壓力!”
白念和妄心聽了,怔了怔,他們想到對方身為妖族大聖,洪荒異獸,肯定強勢霸道,睥睨乾坤,不強勢霸道,不睥睨乾坤,他也不會甘冒仙道大不韙和魔主們勾勾搭搭,可他們還真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說,直接宣稱不需要人分擔梵門壓力。
“就是這樣!”
李元豐踱著步子,腳步鏗鏘,如山嶽拔行,無堅不摧,語氣強硬,道,“本大聖不需要你們以及任何人分擔什麽所謂壓力!”
白念和妄心看向李元豐,發現對方真的如此睥睨,不由得楞在原地。這麽說的話,他們原本打算的所謂的“雙贏”就行不通了,他們得拿出新籌碼。
李元豐見白念妄心陷入沉思,心裡暗笑,不過他繃著臉,作出威脅狀,道,“本大聖不會等太久。”
“這個,”
白念和妄心發現,對方這麽說後,自己兩人不得不低頭?原因很簡單,自己兩人有求於對方,對方現在對自己兩人卻沒有所求。這樣的局面下,豈不是任憑對方宰割?但見到對方要走,兩個人還是咬了咬牙,重新說出自己的籌碼。
李元豐故意嗯啊哇啊的,看上去不滿意,一直壓著兩位魔主繼續加砝碼,到最後,確定再壓下去兩個人恐怕就要爆炸了,才哈哈一笑,道,“就這樣吧。不過,本大聖實事求是地告訴你們一聲,比起同是魔主的恆元魔主,你們倆一個白念魔主,一個妄心魔主,都顯得太小家子氣了,不夠爽快大方。對方身為天地間第一魔主,真不是你們倆能夠比的。”
李元豐在笑聲中,大肆讚揚了自己的心魔之主一番,才揮一揮衣袖,重歸於天妖氣,轟隆一聲,離開虛無,回歸北俱蘆洲。
“鬼車!”
妄心魔主目送最後一縷天妖氣消失,只剩下所經之地余下慘綠,彌漫著經久不散的強勢凶戾,她咬了咬貝齒,俏臉微紅,有點生氣。一方面,自然是生氣在對方狡詐狠辣,著實狠狠狡詐了自己這面的兩個人一次,讓他們兩人的付出比想象的多太多。另一方面,就是氣惱於對方貶低自己兩人,誇讚他們兩個人看不順眼的恆元魔主。
實際上,妄心魔主知道,恆元魔主身為天地間第一尊魔主,出世早,底子厚,神通驚人,真正的深不可測,對方手中的牌面很多。和對方比起來,自己倆人窮酸的多,真比不上對方大方。越知道這個,差距明晃晃擺在眼前,才越生氣。
白念魔主同樣不痛快,不過他見同伴如此,硬生生壓下心中的抑鬱,倒是聲音若晴空洗去纖雲,明淨燦爛,讓人心神一清,安慰起來,道,“且讓鬼車得意就是,反正日子還長,我就不信鬼車他在西牛賀洲真能一直順風順水,所向睥睨。真要是其一朝受困,有求於我們倆,我們定要把今日之恥十倍百倍奉還!”
“只能這樣了。”
妄心魔主垂下眼瞼,心中發狠,自己既然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進入西牛賀洲,一定要在西牛賀洲中有所作為。只要在西牛賀洲立住根基,有了影響,遲早有一日會讓這驕傲自大蠻橫不講理的妖怪求上門來!
“我們走。”
白念魔主和妄心魔主有了共識,頓時散去自己在虛空中的力量,馬上回歸惡念淵海,不再多待。身為魔主,誕生於宇宙陰面,得惡念淵海庇護,在同時,出現在陽面時,就很容易受到陽面天地意志若有若無的針對,說不得什麽時候可能就出現讓人想不到的意外。更何況,他們兩個人尚未出世,投入到陽面的力量在大小上有限,真要是出了意外,被陽面大能盯上,可不是好事。
兩個人走後,這一片虛空重新歸於冷寂,從上面看,恍若多面龐大到不可思議的黑鏡鏡面連綿起來,凝滯平滑,幽深枯冷。只有偶爾間,有時空磁光貫通下來,稀疏之間,斑駁的色彩躍然其上,但正如鏡中影,來得快,消失地也快。
只是沒多久,如鏡面般的虛空上陡然浮現出肉眼可見的檀金色,不到眨眼間,就覆蓋在上面,向四面八方去,玄妙似舍利子般的梵紋蟠結,層層積累,疊疊上湧,匯聚成菩提樹,亭亭如蓋,佛唱聲聲。再然後,菩提樹上出現一尊大佛,他眉心垂光生珠,恍若第三隻眼,上查天穹,下臨幽冥,無所不照,無所不見。
大佛出現後,運用神通,以梵眼觀看這一片虛空,隱隱的,看到過去的黑影,隱在厚厚帷帳後面,有邪惡和冰冷的眸子。只是景象一閃而逝,而且有一種冥冥的力量憑空出現,開始刪除這一段記憶。
降臨到此地的大佛相信,要不是自己境界修為足夠可以鎮壓時間軸線,並且對方在陽面似被貼了一層膜,反應不夠迅疾敏捷,自己是追蹤不到這樣的蛛絲馬跡的。
“兩個魔主,”
大佛法眼中彌漫著弧光,燦爛若金,他恰好行於不遠處,才由於所修法門中和天魔的牽引降臨,有了發現,對方涉足陽面,是和其他人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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