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警,警察到來,然後封鎖現場,檢查現場,搜集線索,最後將受害人遺體運走,這一切做完後都到了後半夜,孟昭一直都在現場負責指揮。
他從警八年,大案要案也經歷過一些,人命案也見過數宗,但從未有一次經歷能跟這次相比,從未有一次距離案發如此的近,可以說他經歷整個行凶的過程,甚至參與進來。這種感覺是新奇的,說不上美好,也說不上痛苦,但總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觸,而且負面居多。尤其是他心中有一種懊悔,他很自責。
整個案發經過不斷的在他腦子裡閃爍,重點除了不尋常的凶手的特征和舉動之外,還有他的反省,他總覺得,如果不是他遲疑不決,如果不是他追求人贓並獲,如果他能提前動手的話,歹徒就沒有行凶的機會,也許會因為缺少證據不能將歹徒繩之以法,但結果也不至於死傷一條人命。不管歹徒是偶然殺人,還是蓄謀已久,他本來都有機會將這起罪案提前終止的。
“唉。這大概也是一種幸存者內疚吧。”
最後孟昭隻能以這種借口為自己進行心理開脫。
現場刑偵結束,受害者遺體也轉送到了定點醫院等待屍檢,但孟昭的工作還沒有完。
回到警局之後,他接受了筆錄,詳細將案件的過程記錄下來。
做完這些之後,天已經涼了,加班人員準備下班。但孟昭的工作依然沒有結束,因為市局刑偵支隊的人趕了過來,他們重新進行了一些問詢工作,而作為案發現場唯一的目擊人員,孟昭是重點對象,被再次問詢。
作為一名老警察,孟昭對這一套程序沒有任何抵觸,十分配合問詢,哪怕他覺得問詢他的年輕警察十分稚嫩,許多問題問的欠缺水平,他也沒有抵觸,如實回答。
“孟隊長,我想確定幾件事?”
“請說。”
“案發當時,你是喝酒了吧。”
“是的,有個兄弟過生日,下班後喝了一點,不過我平時不能喝酒,就喝了一杯啤的。這點可以查證,還有案發後我也進行了抽血化驗,有沒有喝醉,結果很快就能出來。”
“好的。案發現場的燈光昏暗,對不對?”
“是的。不過當時天還不算太晚,周圍一些人家門口的門燈亮著,基本情況我是看得清的。”
小警察不太讚同的點了點頭。
“好吧。你說凶犯是一個鐵面人?”
年輕警察一邊翻著孟昭已經錄好的口供,一邊問著,臉上甚至不自覺的浮現出一種嘲諷的表情來。
孟昭心中不悅,嘴裡卻老實回答:“是的。”
對方繼續問道:“你確定那不是帶著面具?”
具體情況孟昭的口供中描寫的清清楚楚,他著重點出他看到的不像是面具,而像是長在臉上一樣。
孟昭回答:“是的。”
警察又問:“能描述一下嗎?是類似西方電影中的鋼鐵人?還是變異的那種變種人?”
孟昭這次真的有些憤怒了,對方的口氣中已經流露出濃濃的戲謔口氣,這不該是一個專業警察的態度,更不是在一起命案發生後應該抱有的心態。
“我要說的已經全部記錄在案,我沒有其他要說的了,沒什麽特別的我要下班了!”
孟昭很不客氣,直接站起身來。
“唉,你這個同志!”
小警察對孟昭的態度有所不滿。
這時候問詢室走進了一個警官。
小警察看到來人,
起身敬禮:“周隊!” “好了!就到這裡吧。”
警官說道,然後對孟昭道:“老孟,辛苦了。回頭一起坐坐。”
見到來人,孟昭的臉色才好起來:“老周,怎麽帶手下人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周隊錘了孟昭胸口一拳:“好了好了,瞧你那得理不饒人的小氣樣,回頭我做東,咱幾個老弟兄好久沒聚聚了。”
孟昭回敬了一拳:“行!不過等這件事了了。不然心裡發毛。”
周隊笑道:“你小子也有怕的時候。”
孟昭神態嚴肅了起來:“不是怕,是古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說完看了一眼小警察:“小兄弟,不怪你。我說那些話,如果不是我自己真的見過了,我也不會信的。”
周隊說著摟著孟昭的肩膀,送他出了問詢室,走到門口交代起來。
“我派人送你回去。”
孟昭道:“送什麽送啊。又不遠,我走回去。”
周隊道:“累了一天了,別跟我客氣。”
孟昭鄙夷道:“誰跟你客氣啊。別拿公家的東西假大方,公車不能私用!”
周隊指著孟昭:“你呀你,快走吧你。”
送走孟昭,周隊再次進了詢問室。
“小王,怎麽樣?”
小王搖搖頭:“周隊,這孟隊長是不是神經不太正常啊?”
周隊瞪了小王一眼:“你小子怎麽說話呢?”
小王無奈的攤開筆錄:“您看看他說的這都是什麽東西,什麽鐵面人行凶,刀槍不入,還徒手掀開腦殼?”
周隊呼了一口氣,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就這麽著吧,他是個老警察,不會亂說話的。不過也不能說完全不對,最近連發的兩起槍擊案,我記得其中一宗,有目擊證人也說過面具的事情。暫時看來,兩宗案件可以並作一宗來辦!”
真的不怪別人疑惑,孟昭心中的疑惑又何曾少,直到現在,他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但他的眼睛告訴他,他當時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切的。
他甚至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為此他甚至專門問了一下昨天一起喝酒的同事,確信自己真的隻喝了一杯酒。
直到走出警局,孟昭的心理還有些恍惚,一個聲音將他驚醒。
“師兄!”
一個穿著警服,扎著馬尾的二十多歲女警幾乎是蹦到了孟昭跟前。
再叫了一聲:“師兄,好久不見!”
孟昭心情好了一些:“什麽好久不見,上周不好見過的嗎?”
女警是市局行政處的,不但以前做過同事,倆人還是警校的同學,孟昭大她三歲,高她兩級。不過在學校的時候,就已經很熟悉了,因為倆人都是辯論愛好者,曾在學校辯論隊待過。
女警吐了一下蛇頭:“是啊,上周你去過市局送資料。不過感覺好久了!”
孟昭岔開話題:“怎麽,市局連你這痕跡學專家都派來了?”
女警撇嘴道:“什麽專家啊。 我是來送你的。”
孟昭哦了一聲:“原來老周派你送我啊?”
女警道:“你以為呢?”
孟昭搖搖頭:“我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離這裡不到二裡路。”
女警不依:“二裡路也得送。”
孟昭擺著手:“不用,不用。你們先忙工作。”
“不行!”
女警一把抱住孟昭的手臂,撒嬌一般的拽著。
“不但要送,而且要保證安全到家,我這是任務!”
這就沒辦法了,孟昭無奈的搖搖頭:“是這輛車吧?”
女警點點頭,率先一步蹦到車前,拉開車門:“請吧,孟大隊長!”
剛坐上車,正在系安全帶,一隻白皙的手就伸到了眼前,提著一個塑料袋。
“師兄,早餐!”
小籠包加咖啡。
孟昭苦笑道:“你這是不打算讓我睡覺了啊。”
一天一夜都沒睡覺了,孟昭說話的聲音中都帶著疲憊。
女警吐了下蛇頭:“不然你就別喝了。”
孟昭沒有答話,而是開始專心對付起了早餐,女警則熟稔的倒車、掉頭。
車開的很慢,司機似乎並不急著送人回家。
“師兄,最近怎麽樣?”
女警剛掉完頭就問道。
“還那樣唄,能怎麽樣?”
孟昭隨口道。
女警歎道:“嫂子都走了那麽久了,你就打算一直這樣過下去。”
孟昭暫時放下了手裡的包子,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