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短暫戰亂的平息以及朝廷正式賜予李存紹節度使之權,整個義昌鎮開始在李存紹和郭鶴等人的安撫下重新歸於安定,義昌鎮也真正成為了屬於李存紹自己的第一塊地盤。
這對李存紹來說意義非凡,不僅代表著他被這個時代所認可,更重要的是讓他有了自己的資本去投身到時代浪潮之中。所以李存紹對義昌鎮在自己治下的發展十分重視。
總體來看,義昌鎮雖然比起周圍的幽州、成德、魏博幾鎮來說可謂是地狹而兵弱,被周邊強鎮擠壓在一隅,實力非常弱小。但義昌鎮也有其優勢所在。因為其東臨渤海,西通燕趙,南接齊魯,德州、滄州又都緊傍著溝通黃河南北的永濟渠,因此義昌算得上是水陸交通的重要樞紐。除此之外,義昌鎮境內河流廣布,水系眾多,各州縣之間交往便利而密切,不僅擁有適宜耕作的廣闊沃野,也有著活躍發展的行商貿易。
特殊的地理環境使得義昌鎮雖然軍力不如周邊幾個跋扈的藩鎮,卻擁有著整個北方諸鎮中數一數二的糧食和財力。
這些糧財並非是虛的,而是白紙黑字地體現在帳簿上。李存紹翻看著義昌鎮去年的帳簿,不禁感歎起來:“去年在太原時我也向郭崇韜郭判官討要過河東的帳簿,沒想到義昌鎮三州之地一年的歲入,竟快趕得上河東十二州了。”
堂上坐的還有薛直,郭鶴和刁壽三人。刁壽因為在幽州時辦事得力,如今的他也跟著李存紹水漲船高,被李存紹選用做了節度判官,袍服的顏色自然也又豔了一番。
聽了李存紹的感歎,刁壽馬上一臉獻媚的笑:“小太保如今榮升節帥,這義昌鎮物產豐實,今後節帥向四處用兵也有了方便。”
郭鶴聽到這話馬上皺起眉頭,“節帥明鑒,河東本也是民豐物實的安居樂土,如今各地貧瘠,皆因自安祿山作亂以來連年用兵連年征稅,百姓十去三四,苦不堪言。如今晉王又多好征伐之事,以致田畝荒蕪、村社廢棄,只有可戰之兵而無耕耘之民,這才有了今日河東除去太原府,各地都比不上義昌鎮的結果。節帥應少些兵事,與民修養才是正途。”
李存紹點了點頭,暗想郭鶴是個體諒民生的人,便先依著他說道:“郭先生是老成之言。一鎮節帥,不僅要保境之責,也有安民之務。最近幾月朱溫和楊行密在淮南大打出手還未出結果,西邊成德、義武兩鎮也都依附於我父王,大河南岸的平盧軍楊師范雖然附庸朱溫,卻無進取之心。所以義昌四面都無用兵之需,也正是練兵墾田的大好時機。”
頓了頓李存紹又說道:“但天下時局依舊困頓,聖駕現在還被那韓建拘在華州,縱然兵事有傷民力,但卻也是為了更長久的和平。父王也想安寧度日,只是四處奸逆興風作浪,不得不以武禦敵。我跟父王也是一個意思。”
郭鶴雖然敢於諫言,卻也是個明白分寸的聰明人,聽到李存紹這樣說便也不再多言。刁壽剛被郭鶴話裡暗擊了一番,也面露尷尬地翻看起案上的文書。堂上又靜了下來,只剩下三人書卷翻動的聲音。
李存紹看完了帳簿,又開始看起最近各地新呈上來的文書。現在各地文官刺史和縣官都逐漸變成了武人的附庸,節度使大權獨攬,一鎮事務皆出於節帥府。但李存紹這幾天對這些事務越熟悉,卻越發覺得這位置根本不是頭腦簡單的武人能坐的,怪不得李克用那樣不愛筆墨的人也要養一大幫人替自己管著河東一鎮。
不僅是閱讀這些文書本身就需要一定的文化功底,
而且下頭州縣和治所的事務麻煩複雜,小些的是請節帥府決斷的民間糾紛,大些則關乎百姓生計與軍政用度,例如義昌鎮最重要的鹽利和農稅。 李存紹看到手中一處,問道:“義昌產鹽豐厚,怎麽鹽價每鬥也要將近百錢?”
郭鶴刁壽二人久在州縣中任職,對這些都很熟悉。刁壽站起來道:“回小太保的話,這榷鹽自德宗皇帝起便成例每鬥一百一十文,義昌現在不過八九十文一鬥,比起其他鎮來已經算是少的了。”
郭鶴又補充道:“想德宗皇帝前每鬥鹽也不過十文,如今百姓鹽稅負擔極重。”
李存紹點點頭,又問道:“那這多收的錢用在何處了?”
刁壽笑著道:“小太保有所不知, 這榷鹽的錢也喚作“助軍錢”,就是用在咱鎮兵用餉上了。”
郭鶴又接著道:“義昌鹽產多出自鹽山縣的海豐、海潤、海盈三處鹽場,完全可供全鎮百姓之用,屬下覺得實在沒必要定如今這般高的榷鹽錢。”
刁壽立馬站起來反對,“郭先生覺得這錢沒必要收這麽高,那小太保的軍餉從何處補余?”郭鶴被問住,默然不語。
李存紹手撐在下巴上想了想,說道:“義昌鎮從下月起榷鹽錢減半,境內限價三十文。”
郭鶴眼睛一亮,刁壽則一臉愕然。
“鹽價高無非采取困難,聽說如今鹽場多以煮鹽之法取鹽,我在太原府時看過一本雜書,裡面講了一種曬鹽的法子。”
李存紹站了起來,向二人解釋道:“煮海為鹽不僅產出少,得到的也都是些粗鹽。但那書上講的曬鹽之法,卻改煮為曬,只需要在海邊灘塗地構建高低不同的鹽田,在潮漲潮落間反覆曬取,便能得到精鹽。鹽田越多產鹽也就越多,這樣一來百姓不再缺鹽,鹽價也就沒有高的必要。”
郭鶴搖了搖頭,“小太保這曬鹽的法子屬下可從未聽過。”
李存紹一笑,“不如一試,若我說的有誤再議鹽價不遲。”
刁壽拱手,“那卑下這些日子就去海邊找人試試?”
“嗯,這事就交由你辦。”
“可軍中用餉的補余...?”
“多產的鹽可以販去內地,”說著李存紹又從案上拿起一卷冊子,笑著道:“而且我還有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