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岩的恐懼,甚至是一輩子的陰影。
任這個世界上的生靈如何在苦難中掙扎,也沒有誰能比王岩所承受的壓力沉重絲毫。
然而又有誰會理解呢?即便王岩用世界上最生動形象的語言描述那一天的恐怖,也不會有誰感同身受。
就像健康的人無論如何也不理解哮喘病人為何會呼吸困難似的,就像父母不理解正常開朗的孩子怎麽會突然自殺似的。
這份痛苦,這份沉重,這份艱難,這份絕望,只有王岩一個人在承受,也只有他可以承受。
然後呢?如何呢?
這個心如鐵石、意志不滅的男子,從重生之後就開始謀劃,可這些真的有用嗎?
面對內心的恐懼,王岩怎麽可能會有必勝的信念?怎麽可能會一往無前?!
這次輸了,那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站起身來,向老人拱手彎腰,“如若地球面臨滅世之災,該當如何?請先生教我!”
老人放下魚竿,去肩膀上的花瓣,慢慢站起來,看向王岩。
他沒有去詢問什麽,也沒有去探查什麽,只是歎了口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我不信命!”王岩突然喊了出來,古井不波的眼眸中突然不知充斥了多少情感,它們交匯它們融合,似灼灼其華、炎炎大日,“信了,就徹底輸了!”
“我怕的不是死,而是活著……”
多長時間,他將內心的情感藏在最深處,哀傷也罷、苦痛也好,沒有人知道,更沒有誰察覺,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到底藏了多少倔強。
老人看了他許久,慢慢坐到石凳上,他拍了拍桌面,示意他也坐下,“這個世界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即便認清生存的種種艱難,也依然在努力地活著。”
“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我想,如果你連死都不怕,就試試放手一搏吧。”
王岩坐在石凳上,他揉了揉眉心,道:“放手一搏?先生說的簡單,可我怎麽敢……”
“這一戰,我輸不起……”
老人笑了,“你連黑暗都可以承受,為什麽卻前怕狼後怕虎的?”
他拍了拍石桌,桌面上憑空出現兩枚棋子,一顆黑棋,一顆白棋。
“世間沒有絕對,有黑就有白,有死必有生,如果你看不到希望,不如試著多走幾步。”
王岩長歎道:“我何嘗不在前行,我不斷地提升力量,謀劃未來,只是想尋一個翻盤的方法。”
“未來的時間對別人來說很充裕,但對我來說,卻是遠遠不夠,哪怕再給我十年,我也無法保證能打贏那場戰爭……”
“有時候我也會想,不如就此罷手,隻圖逍遙快活,便是死,遺憾總能少一些。”
老人卻笑道:“若你沒有執著,今天就不會到我這裡來了,對吧?”
王岩也是苦笑,對別人來說現在是末世第八十二天,但是對他來說,卻是末世第二十年零八十二天。
曾經拚搏了二十年,即便經歷了最慘烈的失敗,即便重頭再來一次,王岩心裡也有自己的堅持。
“我來您這裡,只是想求一個良法,能助我一臂之力。”
老人將兩枚棋子推到王岩面前,神情唏噓,似在回憶,“良法?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哈,你似乎不喜歡這句話。”
“你想讓我幫你,當然可以,但是你說滅世之災,哈哈,我信,但老頭子沒有力挽狂瀾之力,說到底還是得靠你自己。”
“世界有規矩,我在規矩裡面,自然要按規矩辦事,出手乾預表空間,只會讓事情更糟糕。”他笑了笑,“說起來這兩枚棋子,是上一個黑暗生物留下來的,我留著也沒什麽用,就給你吧。”
王岩接過棋子,看不出什麽材質,只是憑他的手勁竟然無法撼動其分毫,“上一個黑暗生物?有人得到了黑暗宇宙的力量?”
前世的王岩雖然接觸過裡空間和眼前的這位老人,但他曾經是異能者,只是跟變種人乾過架罷了,也從沒聽說過黑暗宇宙的存在。
“就前陣子的那個小娃娃,年紀不比你大多少。”老人回憶著,貌似對那人的名字並沒放在心上。
王岩也在思考,年紀相仿,或許大一點,有可能是黑暗生物的目標也就那麽幾個。
不過想著想著,他便聯系到了老人的身份,立即停止無意義的思索。
在地球上,沒有誰比眼前的釣叟資歷更老,以前沒人知道他的存在,是因為地球上的規則和能量構成不足以讓人觸及鏡域和裡空間。
老人說的前陣子,可能就是幾千年的跨度。
“想起來了,好像是叫蚩尤。”老人歎道:“可惜被黑暗腐化,落入了深淵。”
王岩拿著兩顆棋子,現在看來,這哪是什麽棋子,只是像棋子的石子。
事實上,異界能量規則的入侵並不是現在才有的,在過去就有先例。
曾經的神話,也並不是無中生有,而是那個時代的冰山一角。
誇父逐日、共工怒觸不周山、神農嘗百草、女媧補天……是那個時代的異能者留下的痕跡,只是現在人們所知道的,並不能還原當時的真相。
當時的普通人看到了異能者展現出來的奇跡,便幻想出一個又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甚至還編排了史料。
這些王岩都知道,卻不知道蚩尤也擁有黑暗的力量。
“一對黑白石子, 能幫我破局嗎?”王岩仍擔心未來,擔心悲劇會重演。
老人攤開手,便見一白玉製成的方形玉璽帝印,掌心那麽大,其上雕有世間萬物,山河花草、蟲鳥獸魚,無所不有。
“當初蚩尤來找我,他說:先生,我看到了結局,涿鹿之戰萬萬沒有勝算,請先生教我該如何破局。”
“我教他:既然你知道沒有勝算,那又何必瞻前顧後,又何必找什麽破局之法,又何必非得去尋一線生機。”
“就算再差,會比你看到的更差嗎?”老人將帝印推到王岩面前,道:“破罐子破摔,乾就完事了!”
王岩不禁笑了起來,老先生還是這般隨性,但這的確讓他輕松了不少。
勸導別人很容易,但真正讓陷入精神囚籠中的人走出來很難。話誰都能說,可非得要說進心裡去。
是啊,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
乾就完了!
老人指著帝印說道:“我說過,世界有規矩,我得按規矩做事,這東西不能白給你,咱需定個賭。”
“先生想賭什麽?”
“賭你的生死,你活著,它就一直是你的,你死了,它就會回到我手裡。”
話已至此,王岩如何不懂。
“王岩,謝先生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