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高家堡的小校場內，高羽兩腿夾緊馬腹，抓著韁繩，正在熟悉騎馬。

　　馬正是龐虎騎的那匹瘦馬，本是一匹青壯，卻被折磨的瘦骨嶙峋，剛剛繳獲回來的時候還在拉稀，也不知那幫山賊是怎麽照看的。

　　高家年景好的時候，也有騾馬，高七懂一點草藥常識，給瘦馬止了瀉，喂了七八天青豆，總算能駝人了。

　　高羽本以為騎馬很簡單，結果坐上去才知道，慢慢的走沒問題，但要跑起來，很容易被顛下去，兩腿夾的發酸，卻還是坐不穩。

　　此刻正值訓練的休息空隙，戰隊七十多人全圍攏過來，好奇的指指點點。

　　馬在南方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價值二十多兩銀子一匹，就這還是劣馬，好馬的話翻倍都不算多，要是戰馬，那更是七八十兩。

　　相對於後世，那就是妥妥的寶馬、奔馳。

　　由此可以想象，大明朝在關寧鐵騎身上花了多少銀錢，人手一輛寶馬啊。

　　然而諷刺的是，關寧鐵騎，最終背叛了大明王朝，成了建奴攻打南明的急先鋒。

　　永歷皇帝，最後也是死在吳三桂手裡。

　　這個時節，在畿輔和山東稍稍站穩腳跟的建奴已修整完畢，多爾袞制定了兩路進兵，同時滅亡大順和南明的計劃。

　　西路由英親王阿濟格率領，輔以平西王吳三桂的綠營降兵、智順王尚可喜漢軍旗，取道山西北部和內蒙繞道陝北，打算向南推進，一舉摧毀大順朝的京都西安。

　　另一路由豫親王多鐸率領，輔以恭順王孔有德的烏真超哈，懷順王耿仲明的漢軍旗，消滅剛剛組建的弘光朝廷。

　　但很快，大順軍在懷慶的一場反攻作戰，打醒了多爾袞，讓他意識道，兩隻拳頭打人是有問題的，尤其是李自成，雖然丟了山東和畿輔，但兵力依舊可觀。

　　於是他立刻調整部署，命豫親王多鐸放棄南下滅明的計劃，改為西進，與阿濟格南北兩路夾擊，先把李自成打趴下再說。同時政治上安撫南明小朝廷，以免兩面受敵。

　　南京的東林黨這時候還沒意識到，滿清已有席卷天下之志，還做著聯虜平寇的美夢，寄希望於借助滿清之手，收拾河山。

　　他們以為滿清這一次入關，還和以往一樣，隻是搶劫一番就會離去，不會在關內久留。為了擠兌他們不喜的弘光帝，正挑起童妃案、太子案，大悲案，向弘光帝施壓。

　　同時為了排擠北方士子，又挑起順案，黨同伐異，大肆栽贓，讓北方對滿清有清醒認識的士子無法進入弘光朝發出理智的聲音，隻得投降大順或者滿清。

　　此舉也為滿清輸送了大批的漢人官吏，罄竹難書。

　　郭承安之所以能以一個秀才的身份成為尤溪縣知縣，就是東林黨人的無恥操作，眼下有沒有做官的資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東林黨的人，是的話，先把位置佔了再說。

　　郭承安的恩座紀道元，正是東林士子。就是靠著這麽點關系，加上溫九城的打點，才讓他一步登天，成了尤溪縣知縣。

　　這在以往，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所謂恩座，指的並不是恩師，而是科舉時提名自己的考官，說白了就是監考官，也就是考試的時候見一面，謝恩的時候在見一面，過了些年頭再見都不一定認得對方。

　　對於秀才這個層次，這種關系如果不是恰逢是會，一輩子都用不上。

　　大千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是互相影響的，

哪怕地理相隔的再遠。　　滿清的鐵蹄還沒過江，但卻真實的影響到了閩地，隻不過絕大多數人還不知不覺。更危險的是，大家也不覺的滿清是什麽大問題，反倒覺的，李自成和張獻忠才是大問題。

　　高羽拍了拍馬，心想自己時候才能擁有一支騎兵?

　　火器兵腿太短，勝了追不上，難以擴大戰果，敗了更慘，跑都跑不掉，優劣之勢非常明顯。之前追殺龐虎的時候，自己哪怕有五個騎兵，也不至於讓殘賊跑了二十多個。

　　“嘰！嘰！嘰！”

　　“嘭！嘭！嘭！”

　　就在這時，高家堡外的一塊三頭上，三支響箭發出尖銳的嘯音，飛上高空，炸開成三朵土黃色的煙霧。

　　眾人大驚，高羽眼皮一跳，立刻跳下瘦馬怒吼:“全體進入戰鬥部署，檢查器械，準備戰鬥！準備戰鬥！”

　　三支響箭，是自己和馮大寶約定的最高級別的緊急信號，不用想也知道，山賊來了。

　　足足等了十天，終於來了。

　　很快，高家堡立刻就響起了銅鑼聲，高羽登上堡牆，只見馮大寶帶著手下正急急的往回趕，隔著老遠就喊道:“羽哥，山賊來了，王大麻子親自帶隊，有兩百多人。”

　　高羽深呼一口氣，麻幫這是傾巢出動了，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拖延了足足十天，但現在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打退他們。

　　於是立刻對張龍道:“快，把石灰彈全部搬上來。”

　　張龍應聲，立刻又帶人跑下堡牆，將五六個大箱子搬上堡牆，每隔一段便放一個。

　　護堡隊全部上了堡牆，堡內老弱也拿起武器、農具做後備隊。上次繳獲了很多大刀片子、長矛之類的武器，足夠裝備二三十人。

　　等一切準備齊當，麻幫眾賊的身影便出現在遠處道路的拐角，最當頭的是四匹馬，大當家王大麻子、少當家王金武，四當家曹飛，五當家揚天豹，馬後是漫野而來是兩百余山賊，相比於龐虎五十人的氣勢，那已經不是一個級別了，看起來黑壓壓一片，要嚇人得多。

　　王大麻子拍馬在一百米外停下，打量了高家堡一眼，光看外面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地方，頂多堡牆看起來結實一點。

　　堡牆上有人，但看起來也就二十多個左右，頭上裹著白巾，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頭裹白巾?”

　　王大麻子側後，王金武眸光一閃，道:“義父，看來這個高家堡，確實沒有官軍入住，打敗三叔的，就是高家堡的人。”

　　“哦，怎麽說?”王大麻子疑惑，錢三昨天晚上回來，說沒打聽到有官軍入住高家堡的消息，在加上這十天，高家堡附近確實沒有官軍活動的跡象，於是他不在拖延，立刻率眾下山。

　　王金武遂解釋:“頭裹白巾，是要報仇的意思，如果是官軍，與我們無冤無仇，裹白巾解釋不通;不過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那日打敗三叔的，有五六十人，而現在堡牆上隻有二十多人，其余的人肯定埋伏起來了。”

　　王大麻點了點頭，咬牙道:“高興德這老匹夫竟然還有卵子，敢跟我作對，好，等破了堡子，我就把他一家老小一點點片了下酒。”

　　言罷，他轉向曹飛和揚天豹:“老四，你去周邊查探一下，看看有沒有埋伏，老五趕製竹排，準備攻堡。”

　　兩人領命，立刻帶領一百多人離開主隊，一隊趕製竹排，一隊搜索附近的山林。

　　麻幫眾匪，以王金武手下的人最多，有一百五十人，主要負責攻打堡寨，是麻幫的主力。

　　四當家五當家還有掛掉的三當家，手下都是五十人，主要負責下山收糧，偶爾也乾點打劫商隊的副業。高家堡就是如此，一個月前攻下高家堡的是王金武，十天前收糧則換成了三當家龐虎。某種程度上來說，龐虎是給王金武做了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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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哥，上次來禍害高家堡的，就是王大麻子旁邊那個人。”劉二虎看向眾匪，指著王金武咬牙切齒道。

　　“對，就是他。”張龍也捏緊拳頭道。

　　不光他倆，許多高家堡的人也紛紛附和，這是仇人頭子，化成灰都能認得出來，座下的一匹棗紅馬，更是顯著的標記。

　　高羽這時候沒有責備眾人戰前喧嘩，而是道:“兄弟叔伯們，這次我們面對的，才是真正的仇人，報仇的時候到了，大家記住，一切行動聽指揮。”

　　“是！”

　　眾人齊齊應聲，皆咬牙切齒的盯著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