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
高羽端起酒杯,道:“感謝赴高某人的升遷宴,高某敬諸位一杯,先乾為敬。”
言罷,高羽一仰頭將杯中酒喝淨。
“恭喜大人!”
“賀喜大人!”
“大人乃將門虎子,前途不可限量!”
“……”
眾鄉紳雖然警惕,但面子功夫還是給的比較到位的,臉上強行擠出笑容,紛分端起杯子一仰頭全喝了個乾淨。
高羽放下酒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只是落在眾人眼中,這就是狐狸的笑。
只是他們只能在心中腹誹,不敢表現出來,陪著笑推杯換盞。
高羽好好的享受了一番被馬屁的滋味,才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諸位,今天除了把酒言歡之外,高某還有一件小小的不情之請。”
眾人這時候對視了一眼,暗道終於到正題了,紛紛放下酒杯正襟危坐。
高羽一笑,繼續:“想必眾位也知曉,逆賊張山竊據大田縣已有數月,撫台大人為此時頗為傷神,前日朝廷命某父為巡檢使,某為巡檢通判,轄四巡檢司為側翼,不日就將兵進大田縣;某日前已征兵五百,然兵已募,糧草卻甚為缺乏,所以想請諸位幫個小忙,也為撫台吳大人分憂。”
眾鄉紳眸光一轉,心說果然是來要銀子的,互相交流了一個眼神,趙耀恆拱手道:“高大人,逆賊張山大逆不道,戕害百姓,我等痛恨之,可高大人想必也知道,這些年賊勢日盛,我們各家的田地大多荒棄,現在家家戶戶已經沒什麽余糧了呀。”
“是呀高大人,不光田地荒棄,就連商路也不好走,各方山賊多如牛毛,時常被劫以至於血本無歸,日子實在艱難。”李連海也急忙搖頭歎息道,人人都知道他是尤溪富商之首,怕高羽要糧不成轉成要錢,所以急忙把這條路也堵上。
高羽心中冷笑一聲,小樣,就等你們哭窮呢,遂板起臉猛的一拍桌子,“啪”的一聲頓時將桌上的酒壇都震倒了,道:“二位這是什麽意思,當高某人伸手白要麽,高某堂堂朝廷命官,豈能做那強取豪奪之事?”
眾鄉紳頓時被嚇了一大跳,心說這翻臉也太快了吧,至少還一下價呀,可一聽高羽後面的話又糊塗了,這陣勢不是白要還能是什麽?
“高大人息怒,我等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趙耀恆被高羽拍的心肝直顫,急忙說道,秀才最怕遇到兵,自從大明偏安南都之後,這些兵頭就越來越放肆,真激怒高羽,他也心裡也沒底。
“對對對,高大人誤會了。”
“我等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
眾鄉紳也急忙擺手附和。
“是嗎?”高羽巡視一圈。
“絕對的!”
“是的是的!”
“……”
眾鄉紳點頭如搗蒜。
“哦,原來是高某誤會了。”高羽恍然大悟,臉上立刻就恢復了笑容:“也是,怪某沒把話說清楚,某是想和諸位做一筆買賣,你們將那些荒棄的土地買給高某,價錢好商量,如此既不荒棄田地,諸位又能得一筆銀錢度過難關,兩全其美,諸位以為如何?”
眾鄉紳心裡咯噔一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答話了。“田地大多荒棄”、“時下艱難”,都是自己這邊說出去的話,沒想到高羽不要錢糧,而是要荒地,這如何圓場?
至於賣荒地,怎麽可能?
自從高家堡剿滅麻幫之後,
尤溪河兩邊的荒地便開始悄然漲價,因為山賊被打壓下去,土地就可以恢復耕種了。 加上這次獨狼幫也覆滅,完全可以預見,那些肥沃的荒地會迎來一波大漲,這些低價收過來的荒地,馬上就要變成香餑餑,怎麽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賣?
雖然這一切都是拜高羽父子所賜,但你們升了官,我們賺了錢,兩不相乾,用不著分你一份。
“怎麽,不願意?”
高羽臉色一沉,又發了飆,道:“你們寧可荒地砸在手裡,也不願意賣給我高某人,看不起某不成?!”
“啪”的一聲,桌上的酒水又跳了一下,兩個杯子摔在地上。
“鏘!”
“鏘!”
劉二虎和胡天峰猛的將腰間的刀拔出來一半,明晃晃的戰刀寒光閃爍。
“不敢不敢,高大人誤會,誤會呀!”趙耀恆嚇的差點沒從桌子上跳起來,連忙擺手。
這會兒他腸子都青了,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這可如何是好。如果拒絕那自己就變成了不講理了,秀才遇到兵有理方說不清,沒理那就更沒法說了。
“高大人誤會,這地我們是願意賣的。”
李連海擅商,腦子活絡一些,道:“就是這些地我們在收來的時候,價格有點高。”
趙耀恆一聽,急忙附和,道:“對對對,我們絕無看不起高大人的意思,只是這些地大多是在年景不那麽差的時候買的,土地肥沃灌溉也便捷,所以價錢很高。”
“對對對!”
“價錢很高!”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
眾鄉紳一聽,也急忙附和,暗暗對李連海豎起大拇指。
這話圓的好,賣可以,但價錢很高,你想買可以拿銀子來,若是拿的出來,大家大賺一筆賣出去不虧,若是沒銀子,那就不是我們看不起你了,而是你沒銀子。
“喔,原來是這樣,看來又是某誤會了。”高羽恍然大悟,臉跟翻書似的又掛上了笑,道:“那某可以這麽理解,只要價錢到位,諸位的荒地,還是願意賣給某的,對不對?”
“對對對!”
“沒錯,願意賣願意賣!”
“……”
眾鄉紳齊齊點頭。
高羽一拍手,道:“好,那就請諸位開個價吧,尤溪河兩岸那三萬畝荒田,某都要了。”
眾鄉紳吃了一驚,有些不敢相信,高羽竟如此財大氣粗,連價錢都沒問,就要吃下去三萬畝荒田?這可是一筆巨款,再說哪有價錢沒談好就露自己底牌的?眾鄉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疑不定,摸不清楚高羽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
高羽一看,臉色又陰沉下來。
趙耀恆見狀急忙道:“六……六兩銀子一畝。”
“對對對,六兩銀一畝。”
眾鄉紳也急忙附和。
這個價格可黑了心肝了,這個時代自耕農破產大量逃荒,田畝的價格也就二兩銀到三兩銀一畝,他們收田畝的時候價錢更低,平均不足一兩一畝,幾乎是白菜價的半賣半送。
一口氣開出六兩銀一畝,至少五倍的利,高羽就算砍價,也至少有三四倍的利,高羽若是要買,很劃算,若是不買,今天就當沒這回事。
就在眾人等待高羽發飆砍價的時候,高羽卻一拍桌子,“好,六兩就六兩,成交!”
眾鄉紳徹底驚住了,有這樣的二傻子?六兩銀子一畝地,你當地裡長金子?
“高大人……你當真六兩銀子一畝?”趙耀恆以為自己聽錯了,比劃了一個“六”,確認道。
“沒錯,六兩銀子一畝地,我全要了。”高羽猛的起身,道:“今日事今日畢,諸位咐家人將田契送來,我已準備好銀票,請牙吏作保,就在此間交易,銀契兩清。”
眾人齊齊咽了一口唾沫,六兩銀子一畝地,三萬畝這就是十八萬兩白銀,老高家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端掉兩股土匪,能抄出這麽多銀子來?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拿田契,莫非你們想戲耍我們大人不成?”劉二虎怒喝一聲,火銃對著他們就是一通比劃。
“是是是,我們這就去拿,這就去拿。”眾鄉紳嚇的渾身一顫,生怕那火銃走火,急忙應是,而後逃也似的走了。
但下了迎賓樓後,他們並沒有各自回家,而是聚集在一起,其中一個人道:“趙員外,李員外,這件事不對勁啊,那高羽是個傻子嗎,六兩銀子一畝地不還價?”
“是啊,感覺有詐。”
趙耀恆和李連海也是眉頭深皺,李連海點點頭:“高家的小崽子,確實不像是能拿出十八萬兩巨款的人。”
“那他還一口氣說全買下來,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
“該不會是想搶奪田契吧?”
趙耀恆心頭一動,但隨後他又搖了搖頭,如此大宗的田產交易,光搶奪田契是沒有用的,因為田契需要重造更名,並且由牙行作保,官衙蓋印,是要有第三方作見證的。
高羽若強搶,事後自己去官衙一告,他搶奪走的田契立刻就成了廢紙一張,根本沒用。
李連海沉吟了一下,道:“不如這樣,不管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咱們先把事情鬧大,把縣裡的名望都請過來,眾目睽睽之下,晾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強取豪奪,到時候咱們就不用怕他了。”
“沒錯,這個辦法好。”眾人紛紛附和。
又有人建議:“乾脆把衙門主簿溫九城也請過來,聽說溫九城和高興德父子有仇,有他在,高家的小崽子就更加不敢亂來了。”
“對對對,把溫九城也請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定下了應策,又嘀咕了一陣,分頭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