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體中部雖然每日必攻城一次，但都是驅趕百姓去攻，並不出力，與此前並無多大的區別。”常柴道。

　高家軍回援高家堡的時候，高羽便將收集王體中部情報的任務交給了留守的他。

　高羽點點頭，“那王體中部戰力如何?”

　“有精銳老卒一千五百多人，另有三千多被他收攏的順軍殘兵，還有家眷約兩千人，戰力要超過清軍的綠營。”常柴道。

　“你對他怎麽看?”高羽又問。

　常柴稍稍沉吟，道:“此人是一員驍將，但性格有些粗放，屢立戰功卻一直未能進入大順軍核心，職下認為，此人因剃發令已對清廷有所離心。”

　“你是說他有反正的可能?”高羽轉過身，眸光一閃。

　“可以一試，若是王體中反正，便平白得一支精兵，於漢人江山，於大明社稷都是一件大好事。”常柴躬身一揖。

　高羽聽完沒有高興，反而眉頭一皺，這不是對王體中，而是常柴，侯小六的情報沒錯，常柴忠心的是唐王，而不是自己。

　大明社稷?

　高家軍內部，明眼人都不回去提這四個字。

　常柴即是在說事，也是在表露心跡。

　氣氛就這樣沉默了，高羽看著常柴，常柴躬身，就像是兩尊雕塑一樣。

　半晌，高羽回轉身:“明日一早你部開拔，五天內與張龍部匯合奪取永安，去做準備吧。”

　“是，職下告退。”常柴領命，退出了節堂。

　“大人……”胡天峰眉頭緊皺，常柴的畫外音他也聽明白了，這讓他有些憤怒，大帥待他不薄，救他出清廷牢獄不說，還青眼有加一步提拔成輔兵營千總營將。

　這樣的恩情，他竟然不肯效忠;憤怒之余，又不禁有些嫉妒了。

　高羽抬手阻止了他，“我們接著商量。”

　高羽自然是痛心的，在高家軍的體系內，常柴雖然事做的不多，但每件事都做的可圈可點，比如對王體中部的偵查，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己各方面的籠絡，都不及他心中的一個“忠”字。

　稍稍寬慰的是，常柴心中除了“忠”，還有“義”，忠給了唐王，義則給了自己。他隱晦的表露心跡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他忠心的雖然是唐王，但不會在自己背後捅刀子。

　也算是君子之約了。

　此人還能用，至少在自己與唐王發生明顯利益衝突之前。

　……

　翌日，常柴帶領麾下三千人南下，經沙縣兵進永安，高羽上表唐王，表明出兵緣由。他將攻取邵武放在了永安之後，王體中部是勁旅，必須小心應對，所以他不會兩線開戰。

　永安縣。

　張山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高家軍兩路兵馬近五千人浩浩蕩蕩，殺奔永安而來。還攜帶了紅衣重炮，說是泰山壓頂都不為過。

　高家軍原本就厲害，打了一趟鄭家，鳥槍換炮，就更加凶猛了。他聽人說了永春之戰，高家軍是用紅衣重炮轟開城牆而破城的。

　永安城的城牆比永春的還要殘破，根本沒法守。

　召集一眾老賊議事，一幫人嘰嘰喳喳的，什麽主意都拿不出來，竟然還有不識時務和高家軍死磕的。自從吳軍師在東壺谷道死於非命，他身邊就沒了善謀的智囊。

　本能的張山看向錢三，這孫子給自己吞並曹彥林殘部的建議讓自己恢復了元氣，雖然不及吳軍師，但也算有點小聰明。

　錢三咽了一口唾沫，他跟過的三任老大兩任死於非命，還都是死在高家軍手裡，張山命硬，在高家軍的伏擊下逃過一劫，高家軍就好像他命中的凶神一樣，每每聽到這三個字都心驚肉跳的。

　見張山看著自己，隻得硬著頭皮道:“大當家的……咱們還是轉進吧，打不過呀。”

　張山臉上一松，他早就想逃了，但礙於身份這話只能別人建議，他不能說，否則影響威信，偏偏底下一群糙漢會不出他的意思，但他還是板著臉裝模作樣道:“狗屁，我張山豈能未戰先逃，傳到別人耳朵裡，還以為我怕了高家小兒，不可。”

　說完又怕錢三縮頭，急忙遞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錢三心裡有了底，暗道你想逃就早點說嘛，要我做慫蛋，但不得不整理了一下思緒，道:“大當家的，咱們轉進並非完全因為高家軍，而是永安實在是窮的不行了，兄弟們揭不開鍋，去往別處，重新吃香的喝辣的，還能壯大勢力。”

　這話聽在眾山賊耳中，終於讓場面安靜下來，相比於那點不忿，找個地方吃香的喝辣的才是最有吸引力的事。永安被搜刮折騰了好幾個月，窮的都快尿血了，已經榨不出油水來。

　張山見此，裝模作樣的思考起來，半響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那我們應該轉進去哪裡呢?”

　“小的聽說汀州的清流縣正在鬧白蓮教，官府無力鎮壓，我們既然尊了唐王殿下為正朔，那我們就有義務平亂不是麽?”錢三指了個方向。

　“嗯，有道理。”張山滿意的點點頭，暗暗給錢三豎起大拇指，怎麽看他怎麽順眼。清流縣那邊確實在鬧白蓮教，還攻打了縣城，聚眾據說有兩千多人，一幫跳大神的家夥，收拾他們易如反掌。

　有了這個由頭，自己逃跑就不那麽難看了，而且唐王那邊也好交代，還能反咬高家軍一口，說他們在自己平亂的時候偷襲自己，扣高家小兒一個屎盆子。

　……

　於是翻過天，張山帶領麾下四千人一溜煙棄了永安縣，竄入汀州府清流縣境內。

　張龍得了一座空城沒撈到仗打，鼻子都氣歪了，一怒之下，領著常柴攆著張山的屁股，也殺向了清流。

　張山頓時差點吐血，前面是白蓮教和不肯開城門的清流縣，後面是氣勢洶洶的高家軍，一手好算盤瞬間爛成了稀。

　無奈之下他隻得再次轉進，向南逃往汀州連城。

　張龍殺到清流縣，張山已經不見，只剩下白蓮教兩千多號稱刀槍不入拿著鋤頭糞叉子的“天兵”阻攔在前，喊著什麽“無生老母”、“神功護體”之類的。

　張龍莫名其妙，管它三七二十一，一輪齊射破了白蓮教的“神功”，令常柴驅趕著他們撲向歸化和寧化，自己分兵，繼續追攆張山殺向連城，同時飛報高羽。

　就這樣，張龍對張山的討伐，莫名其妙的演變成高家軍在汀州府內的攻城略地。

　高羽收到軍情，隻回了兩個字:速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