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高羽被蘇青松和陳老根引到試炮區,掀開油布,兩門大約兩尺長,兩尺長碗口粗的鋼炮出現在眼前。
高羽眼睛一亮,鋼炮表面被打磨的發亮,上面沒有明顯的疏松和氣孔,通體光滑,很有後世鋼炮的表象,從側面和後面還真的很難辨別。
只有走到前面看到它足有一指半的壁厚,才能確定,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鋼炮。
後世的鋼炮是特種合金材質,冶煉工藝自不用說,冶煉之後還要進行鍛造、熱處理、機加工等。輕型的野戰炮炮管可以做的非常薄,典型的就是迫擊炮,力氣大的人扛著就可以跑。
在這個時代是難以想象的。
但盡管如此,這門鑄造的鋼炮也算質的進步了。
鋼炮上有炮耳,架在車軸上,整體從底部到炮口逐漸縮小,基本上是仿照紅衣大炮的應力分布,盡可能的縮減重量。
高羽估算了一下,炮口不算小,減去兩邊的壁厚還足有一隻小飯碗那麽大,相對於兩尺的長度來說,它更像是臼炮,而不是加農炮。
所謂臼炮,指的是身管很短,口徑很大的炮,這種炮初速不高,彈道比較彎曲,可以曲線吊射。後世的迫擊炮就是由臼炮發展而來的,可以打擊障礙物後面的目標。
加農炮則不同,身管往往很長,初速高,彈道平直,一般以直射摧毀目標為主,對於障礙物後面的目標使不上力;典型的就是後世的坦克炮,這種炮是打不出曲線的。
這個時代的大將軍炮,還是紅衣重炮,本質上都屬於加農炮的范疇。
高羽頓時心頭火熱,陳老根按照自己輕重量、射程的要求,竟然搗鼓出了臼炮的雛形。
意外的大驚喜。
事實上,臼炮在野戰中的適應性比加農炮強得多。
炮隊往往是縮在軍隊中間或者後面,前面是自己人,彈道如果平直,就只能尋找高處架設炮兵陣地,否則就不是打敵人,而是打自己人了。
臼炮則無需如此麻煩,它抬高炮口之後,可以曲線繞開自己人,吊射入前方的敵群中,形成殺傷。
可千萬別小看這種殺傷力,這個時代的兩軍對壘都是密集陣型,一炮過去,殺傷力絕不輸於後世的開花彈,能犁出一條血線出來。
臼炮初速雖然不及加農炮,但畢竟是炮,殺傷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最關鍵的是它具備很多加農炮沒有的便利,適用性要高很多,是最好的野戰炮。
加農炮太重了,在這個沒有機械動力的時代,拿加農炮去野戰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大人,這門炮重三百二十斤,最佳裝藥量為半斤,能打三百步,炮子重一斤六兩。”陳老根臉色微微泛紅,很是激動。
隨著坩堝冶煉法越來越成熟,鋼液的溫度又上去了一些,化開的鋼水流動性非常好,完全可以滿足澆鑄的需求,鑄出來的炮質量堪比銅炮,而且避免了銅炮易變形,變形後與炮子間隙大漏氣的缺點,能裝的藥量也比普通銅炮和鐵炮超出一大截,堪稱完美材質。
高羽大喜,三百步就是兩百米,這個距離別說鳥銃的射程,稍微輕一點的大將軍炮都不及它。同等射程的大將軍炮,重量至少在千斤往上走,足足輕了兩倍。
質的差距!
三兩個壯漢扛著就可以跑起來,很方便轉移陣地和調整炮位,甚至可以用馬拉著長途奔襲。
這樣漂亮的數據,已經直追一百五十年後的經典大炮,拿破侖炮了。
而那個時候的鑄造冶煉工藝,這個時代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放一炮看看。”高羽迫不及待。
陳老根點頭,立刻讓幾個鑄炮學徒開始裝填。
這時候高羽發現,臼炮因為身管很短,裝填便捷,所以裝填速度非常快,兩個人配合和鳥銃的裝填時間差不多。
裝填好之後,高羽等人立刻撤離,新炮沒有經過戰場考驗,存在炸膛的危險。
學徒接上了一根長長的引線,點燃後也立刻跑開。
“轟隆!”
一聲巨響,炮身猛的一退,嚴格來說不是退,而是向下一頓,因為陳老根為了追求射程,將炮口揚到了四十五度角。
鐵彈高高的在天上劃過一條拋物線,砸在三百步開外的一大排門板上,“咚”的一聲悶響,門板被砸的木屑橫飛。
“好!”
高羽撫掌大讚,這就是自己想要的野戰炮。雖然受限於材料還有不少不足,但已經是集齊了自己所有的優勢了。
坩堝鋼本質上是一種高碳鋼,質地是比較脆的,並不適合鑄炮,如果是真正的精煉鋼水,炮管還能鑄的更薄。
之後陳老根又放了好幾炮,高羽又發現了問題,比如身管短,所以精度不太好,散射的面積有點大,還有重量輕,炮身跳動厲害,回歸原位之後,射角和方向不可避免就會發生變化,這就更加降低了射擊精度。
高羽沉吟了一下,按照後世拿破侖炮的設計思路,讓陳老根改進炮車,讓炮車不光能運輸,還能作為調整射角的平台,並在炮車上加裝能戳入土中的阻退裝置,哪怕增加一些重量也可以。
為此高羽還畫了一張草圖,陳老根看後驚為天人,說製作不難,加上炮的總重量不會超過四百斤。
高羽點點頭,讓他盡快設計定型,加緊生產。
毫無疑問的是,這種野戰炮雖然好,但依舊無法克服貴的問題,只不過眼下高羽入帳大筆金銀,打算財大氣粗一回。
一句話,擼起袖子加油乾!
最後高羽當眾宣布,鑄炮坊人人有功,大賞,陳老根得銀五百兩,頓時激動的渾身都是乾勁。
勉勵了一番,高羽出了鑄炮坊,一頭扎進了鳥銃坊。
鳥銃坊因為不涉及建造爐窯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準備,最先復工,此刻在尤溪河邊的坊間內,五十多台鑽床在騾馬和驢的拉動下嗡嗡作響,正在進行擴鑽作業。
三台鑽床配一個人專門觀察和調整,防止出現鑽歪鑽偏。由於鑽杆旋轉很快,還用竹管通水冷卻,防止鑽頭髮熱,外面一台大水車將尤溪河裡面的水提起灌入一個大木桶中,供冷卻耗水。
在坊間的另外一端,三台明顯比蓄力鑽床大一號的鑽床,正在安裝,通過齒輪軲轆連接在一架水車上面,傳動機構要比蓄力複雜不少。
赫然是水力鑽床!
王鐵山發現高羽,抹了一把汗,急忙迎了上來。
此次來工坊,高羽是臨時接到陳老根的消息來的,並未通知其他人,所以王鐵山不知曉高羽今天會來。
“大人,小的正在帶人安裝改造的水力鑽床。”王鐵山道。
“怎麽樣?”高羽問道。
此次收刮鄭家,不光收刮到了工匠和金銀,還把鄭家工坊內一批器械也刮了回來。這些水力器械就是搜刮回來的,只不過連接的並不是鑽床,所以需要改造一番才能用。
毫無疑問,水力要比蓄力更加穩定、可控,能大幅提升生產效率,一台水車可以供好數台鑽床運轉。
“試驗過了,效果很好,很快就能投入生產。”王鐵山笑道。
“好,鳥銃的產量要加大加快,盡快給正兵營換裝。”高羽滿意的點點頭。
正兵隊一下擴充了兩個營四千人,雖然繳獲了很多鄭家產的鳥銃,但高羽隻暫時提供給他們訓練,不打算正裝。
因為鄭家的鳥銃沒有像自己一樣流水生產,一把鳥銃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工匠在製作,規格五花八門很不統一,給後勤和作戰帶來相當大的麻煩。
別的不說,就一個裝填,有些鳥銃好裝一些,有些鳥銃不好裝,人少還馬馬虎虎,一旦是數百上千人齊射,問題就大了,一兩輪就足以混亂到進行不下去。
決定木桶裝水多少的,不是最高的那塊板,而是最低的那塊,規格不統一,三段輪射便是妄想。
因為三段輪射最理想狀態是,將千百人訓練的如同一個人,人要統一, 銃更要統一。
自己生產的鳥銃每一個零部件都有嚴格的尺寸規定,專人專項,規製完全一樣,零件可以互換,至少在肉眼這個層面,是看不出差別的。
鳥銃坊在得到大批的精鐵料之後,立刻全力開工,為正兵隊生產鳥銃。
“是,大人。”
王鐵山急忙點頭,又說:“現在鳥銃坊的產量,已經穩定在了每天四十五杆左右,等這批水力鑽床投入,十天內產量擴大五成沒有問題,兩個月之內,一定讓正兵隊完成換裝。”
“很好,缺什麽盡管給我陳條子。”高羽滿意的點頭,頓了頓又道:“記住,保量的同時一定要保質,決不能出現濫竽充數的情況,所有的鳥銃都要打上編號,如果出了問題,必須要能落實到具體的工匠。”
高家軍體系越來越龐大,高羽也越來越重視制度建設,否則光靠自己一個人盯著,累死也白搭。
高羽給了工匠非常優厚的待遇不假,但這種優厚是需要那認真實乾來交換的,出了問題必須能落實到個人,如此才能從根本上杜絕工匠馬虎了事、偷奸耍滑的行為。
“按照大人此前的吩咐,鳥銃的編號小的已經在進行了,這一批換裝的鳥銃,每一把都有獨一無二的編號,所有零部件的製造工匠,都能通過編號查找。”王鐵山道。
高羽點點頭,勉勵了幾句,正打算離開,王鐵山卻道:“大人,您讓小的製作的射程更遠的鳥銃,小的昨日已經製作出了幾件成品。”
“是麽?”高羽眉頭一揚。
今天還真是,喜事不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