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城市,都會有屬於自己黑暗的那一面,即使是財神會投資興建不到百年的平川城,也有一條只會在黑夜中出現在“鬼街”。
關於鬼街的傳聞被許多人視為無稽之談,但是這條街的確真實存在,但是外來者想要真正步入其中,所需要的門檻卻非常高,那就是至少是一名修士,而且比較特殊。
李延年披著黑色鬥篷,站在一條偏僻而又黑暗的小巷入口,他整個人都裹在其中,只露出一雙陰翳的眼睛,看著巷口靜坐的一隻年久有些失修的石獅子。
他輕輕催動自身的元氣,一股陰冷陳鬱的氣息陡然從他身上綻放出來,整個人也更加冰冷而僵硬,更像是一個行屍走肉,而非活生生的人。
下一刻,他整個人被從石獅子中噴湧而出的灰白煙霧吞沒,進入了真正的鬼街之中。
隻是短短的一條街,沿街卻掛著上百個紅燈籠,看上去充滿了喜慶的味道,街上相當熱鬧,但這裡更多的,是――鬼。
從種類上,有吊死鬼、餓死鬼、無頭鬼、水鬼、炭鬼等等,也分做男鬼女鬼老鬼小鬼,事實上除了極少數修行高深的鬼,絕大多數的鬼物在這裡不是仆從就是貨物。
這是一座屬於底層修行者的坊市,而這些修行者都有一個統一的稱呼――鬼修。
李延年腳步匆匆的從一個個紅燈籠前走過,直到他的臂膀突然被一條白綾纏住。
這是一個小小的貨攤,攤位上擺著一個新生的鬼物,她剛離世沒幾天,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新鬼,現在被奇貨可居,擺在這裡高價出售,然後看向李延年的樣子卻是有著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憤怒。
“要看看麽,這可是剛剛上吊自盡的劉公子正妻!才剛剛雙十年華,那叫一個端莊嫵媚,可惜居然和老公公扒灰,被抓了個正著,哈哈!”攤販是一個看上矮小猥瑣的老家夥:“這可是極品貨色啊!客官有興趣麽?隻要一百兩,你就可以帶走她!”
“呵呵,沒想到居然在這裡見到了故人。”李延年玩味的笑了笑。
“是故人?那就更應該買下來啊!長得漂亮,身份高貴!”老家夥笑眯眯的說道,嫌棄才是賣貨人:“剛死兩天,能玩好久呢,玩壞了還能廢物利用,提煉鬼氣一點都不浪費啊!”
“這也叫高貴?”李延年扯了扯嘴角:“你是有多沒見識?老吳,你可真是越來越不上檔次了啊!”
老吳陡然指著李延年,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你,你是活閻羅……”
活閻羅李延年,曾經和老吳一樣都是最底層的鬼修,如今卻赫然是這小小的平川城鬼街中的大人物,一位已經進入明竅境,很快就要鑄就道基的鬼道大修士。
李延年滿意的看著老吳那混合著羨慕嫉妒恨的表情,自從他含淚發誓這世界無人能夠看輕他,自從他親手終結了師父的性命,並將他的魂魄煉成鬼煞之後,他最喜歡的就是當大人物,看著一群狗在腳邊爭奪骨頭。
“嘿嘿,告訴你,她的死可是我親手造就的呢!”李延年拍了拍老吳的肩膀:“事實上我的目標是她的公公,我們平川城曾經的老鄉賢老儒生看著她像一匹野馬被我肆意馳騁,氣的直吐血卻無可奈何,最後被我用牽魂引生生煉製出一道鬼丹青來。而這個女人,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老吳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延年,然後高高舉起了大拇指:“高,真高,不愧是活閻羅大人啊!”
“呵呵,你看,
她現在怒火滔天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是多麽美妙!”李延年露出病態的笑容:“她正在向著厲鬼轉化,這下就真的值一百兩了!” 老吳連忙拱手作揖,對李延年感激不停,看上去就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一樣可笑。
李延年哈哈大笑,轉身離去,一直走到了紅燈籠鬼街的盡頭。
這是一家二層小紅樓,看上去十分精致典雅,更像是大家閨秀的閨房一般,和整條鬼街的風格頗有些不同。
到了門前,李延年面色一凝,下一刻已經是帶著謙卑的笑容,腰也深深的弓了下去,這一刻的他,比老吳更像一條狗。
“紅娘大人在不在?”李延年笑著問一位看不到面目,整個身影漂浮在空中的陰影。
這個無面鬼,已經是足可比肩道基修士的鬼,而它,卻隻不過是紅娘的一個仆人罷了。
李延年隻是平川鬼街中普通的一員,而紅娘,才是平川鬼街的主人。
無面鬼沒有回答,隻是讓開了通往二樓的通道。
紅樓紅牆紅桌椅,紅鏡紅花紅蠟燭,入目所及盡是一片紅色,李延年卻雙膝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你來了,李延年,距離最後的期限,隻有九天了,如果再完不成任務,我可就要拿你的魂魄抵債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問道。
李延年盡最大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平靜的回答道:“紅娘大人,我已經發現了一個疑似道鬼的目標!”
“哦?”紅娘陡然提高了音調:“李延年,你知道說謊的代價。”
李延年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磕頭如搗蒜:“至少有七成把握!他隻是一個普通少年,我敢確定不是修士,卻能無視我的牽魂引,甚至隻用一把斧子就劈碎了我操縱的分魂,鬼哭笛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一把斧子能劈開魂魄?”紅娘笑了:“我很感興趣,帶他來見我!”
“他跑掉了,我無能為力!根本找不到!”
“你和他見過面,對嗎?”紅娘柔聲道:“你過來,爬到我的腳邊!”
“紅娘,我,我……”李延年發出了不明聲響的嗚咽,最終還是如同狗一般乖巧的爬到了紅娘的腳邊。
紅娘伸出了一隻手,白的看不見一絲血色,卻有著五根長長的血紅色指甲,如同利刃一般犀利。
紅娘的手懸在李延年的頭頂上空,沒過多久,一道道灰白霧靄就飄散到了空中,最終匯聚成了一幅羽天涯的相貌。
“我很喜歡他的眼睛。”紅娘的丹鳳眼微微眯起:“那裡藏著一種不甘於人下的味道。”
紅娘抿了抿嘴:“也就是所謂的‘英雄氣’。”
“他的確有成為道鬼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