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沒心思理睬她的冷嘲熱諷,他也相當地糟心。
三年前他曾經看過一部好萊塢電影,說的是一個人生出來就很老,已經是耄耋老人。
不過他從出生的那一刻就開始了逆生長,一天天變年輕,於是經歷了與他人完全相反的人生,幾十年後最終變成了一個嬰兒,失去了所有記憶,而曾經的妻子隻能擔負起媽媽的責任。
所以葉玲瓏一說逆生長,唐風就已經明白了什麽意思。
他記得電影是和媽媽一起用電腦看的,當時還奇怪這種片子有什麽好感動的,媽媽居然幾次淚流滿面。
現在倒是能想象她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了。
樓春雨和衛憐竹恐怕就經歷了這樣的人生。
葉玲瓏說長生人逆生是不會喪失記憶的,可不知什麽緣故,樓春雨卻在這次逆生過程中喪失了記憶,變成了唐風!
而可憐的衛憐竹也隻能放棄情人身份,最終變成了媽。
雖然這一切未經證實,隻是猜測,唐風已經繃不住了,臉色變得很難看、很尷尬。
作為兒子,唐風從未將母親視為女人,她隻是籠統的情感寄托物,是他最親近、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現在回想,媽媽的生活無疑是單調乏味的,她熄滅了身上所有女性的光彩,全部身心都在照顧小小的家庭。
在唐風印象中,媽媽永遠都是身穿樸素的套裝,戴著寬厚的黑框眼鏡,髮型過時,這一切掩蓋了她的容顏。
實際上母親無疑是個美女,現在想想她不但一直都很年輕,而且容顏絕世,外貌之美甚至超過葉玲瓏。
端莊淑靜的媽媽,唐風很難把她和一個為情私奔的女人聯系在一起,這裡面肯定有什麽問題。
每次想到媽媽,唐風的心都隱隱作痛,而今天又增加了別樣的痛楚。
葉玲瓏又瞄了他一眼:“按時間推算,你應該和衛憐竹跑了以後沒多久可能就開始了逆生,奇怪的是你怎麽會失憶,這裡面恐怕有人動了手腳!”
被人動手腳?令一個人失憶十幾年可不是容易的事,下藥還是用錘子敲腦袋?
反正對唐風說這些沒用,他對過去一無所知,除非哪天恢復記憶,否則為什麽失憶永遠是個謎。
而且他雖然聽明白了整件事,有些細節還是忍不住質疑:“樓春雨和衛憐竹失蹤多久了?逆生需要時間,難道他們隱姓埋名了幾十年?”
他還是很難把自己真的當作樓春雨,問起來就像是別人的事。
葉玲瓏聲音又開始變冷:“逆生和成長是同樣速度,你們是洛杉磯奧運會那年失蹤的,大家都說你們去辦雙人運動會了,你可以自己算算多少年!”
什麽叫雙人運動會?
長生人一個個老大不小,怎麽說起話來如此不正經!
任何有辱母親的言論,唐風都覺得非常刺耳。
洛杉磯奧運會是一九八四年,過去三十四年了。
如果真像葉玲瓏說的那樣,逆生最小只會到三歲,不可能再小,那麽樓春雨逆生之前應該是個二十出頭的人。
這很好推算,唐風從三歲到十七歲佔去了十四年,剩下的二十年屬於樓春雨逆生的時間,那麽他逆生之前是二十三歲。
所以葉玲瓏能一眼就認出樓春雨,十七歲的樣貌與二十三歲不會有多大改變。
故事說到這裡,一切似乎已經很明白,唐風就是逆生過後的樓春雨,這幾乎無可反駁。
然而唐風卻無法認同,
甚至越聽越難以接受,到最後他已經下了決心,絕對不背這個鍋! 這個樓春雨是個非常麻煩的人,姑且不說他活了多少年、身世多複雜,僅僅有個妻子孟青詩,這一點唐風就應付不了!
關鍵是一旦自認是樓春雨,他就得拋棄之前十幾年的記憶,不但唐風從此消失了,以後甚至不能承認衛憐竹是自己的母親,這個他更無法接受!
何況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毫無記憶,怎麽突然就變成了自己的事,憑什麽?
唐風越想越覺得不舒服,活了這麽大,自己的人生不能說否定就否定,難道別人說自己是誰就是誰,說該承擔什麽責任就必須承擔?
尤其是必須徹底否認母親,這簡直就是背叛!
唐風開始覺得跟葉玲瓏走不太明智。
一年來他都是獨立生活,自己照顧自己,為什麽以後非得寄人籬下,面對根本不屬於自己的人生?
實際上他沒有辦法代替樓春雨解決任何問題,最終很可能被掃地出門,那豈不是自取其辱!
然而葉玲瓏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很明白,隻要回去了,許多問題不是他想否認就能否認得了的。
想要避免尷尬局面,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就是現在一走了之,眼不見為淨,繼續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開始暗暗盤算,等會肯定會停車吃飯或者休息,應該有機會離開!
想到這唐風忍不住瞟了一眼葉玲瓏,沒想到她正好也看過來,居然淡淡一笑:“你不會又在打算一走了之吧?”
葉玲瓏實在是太過老練,和她十六歲的外貌非常不符合!
唐風雖然被猜中了心思,卻面不改色回道:“我走不走有什麽關系,我是唐風,又不是樓春雨!”
葉玲瓏斜看了他一眼:“我料到你不想承擔責任,你覺得耍賴有意思?你要是跑了,我保證你悔恨終生!”
這算是威脅嗎?
唐風不接她的話,反而問:“你還沒回答我,我媽是不是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葉玲瓏聞言火冒三丈:“你到底怎麽回事, 是不是非得管衛憐竹那騷貨叫媽不可?”
聽她冒犯母親,唐風也火了:“你特麽才騷貨呢,你說的那些故事誰知道真假,憑你幾句話我就連親媽都不認了,你當我傻逼是不是?”
葉玲瓏還想發作,轉念一想卻又壓住了火氣:“也好,你愛叫就叫吧,反正你失憶了,叫媽雖然變態,反而像那麽回事,宋江裝瘋還吃屎呢!”
這小女孩果然老辣,腦筋轉得很快。
說著她眼睛又轉了轉,再次開始冷笑:“既然我說的故事都是假的,那麽你和衛憐竹就都是普通人了,誰會費工夫要你們的命?我看你是多心了!”
可她畢竟還是女人心性,這是打算使小性子吊唐風的胃口了。
唐風也不是省油的燈,根本不吃她這套,反而趁機說:“既然如此,謝謝你剛才幫了我,也謝謝你講了一個這麽有意思的故事,麻煩路邊停車,咱們就此別過。”
葉玲瓏呵呵笑了起來:“我可以停車,如果我停了你不下車,別怪我一腳把你踹下去!”
說完輕拍方向盤,一副胸有成竹模樣。
唐風當然看出來她還有事沒說,隻能放下身段,變得很誠懇:“咱們年齡差不多,我是很尊重你的,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情感、我的人生,有什麽話就直說,不要鬥氣,那無益於解決任何問題。”
其實葉玲瓏的目的隻是穩住唐風,見他服軟了當然不再堅持,看著車前半明半暗的道路,歎口氣道:“你要是不跟我回去,就辜負了衛憐竹的好意,這次就是她通知我們來羊城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