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呀”一聲,沈怡中輕輕打開三樓會議室的門,扭頭道了句‘請’,張炎微微點頭謝過,然後滿腹狐疑的走進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行動科的幾位主官早已穩穩當當的坐在圓形的會議桌前,只是,每個人的表情有所不同,有的嚴肅,有的淡然,有的冷漠,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次情報科科長周同一竟然也來了,不過,他看上去一副雲淡風輕、滿不在乎的樣子,手裡甚至還夾著一隻燃著的香煙。
不好,這次抓捕蘇林的行動要泡湯!
張炎心頭忽然閃現出這個奇怪的念頭!
事實證明,果然就是這樣!
他悄悄摸到最末的那張空位上坐下,等待大鱷們發言。
沒辦法,張炎也想往前坐坐,可惜資歷太淺,雖然立下幾個大功,但是軍銜不過中尉,職位還是個小小的副隊長,如何比得過這些資深的老油條?
坐在上首的趙玉林掃視了一眼在座的眾人,深邃的目光在張炎身上停留一會兒,面色沉重的宣布會議開始,接著講了一大堆場面話,聽得眾人不由得眉頭緊鎖,心道有什麽話快說,沒工夫聽你在這瞎逼逼。
張炎一聽,心中突然感到一陣不安,他很清楚,這些廢話只是鋪墊,真正的大招還在後面。
忽然,趙大科長乾咳了幾聲,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要放大招了!
“各位,處長命令,這次抓捕蘇林的任務取消,人員全部撤回,都聽清楚了嗎?”趙玉林冷冰冰的說。
各級主官的表情驟然一變,雖然心存疑惑,但還是齊刷刷的回答:“明白!”
張炎頓時就不淡定了,他強忍著滿腔的怒火,竭力不讓它發作出來,心頭卻藏著一萬句草泥馬想脫口而出。
從36師招完新人回到特務處,剛剛坐下,就被叫去案發現場,在東城區累死累活的盤查一個下午,還吹了好一會兒冷風,好不容易抓到蘇林的尾巴,上頭一句話就不讓幹了,這樣的結果,擱誰身上誰他娘的會好受?
老子這一天天的過的什麽日子?
張炎心中暗暗罵了一句,不過,他終究沒有當面反對會議決定,因為,他十分讚同後世的一條職場潛規則—
不要當眾否決質疑領導的決策,否則,你在哪裡都會丟掉飯碗!
隨著趙玉林一聲‘散會’之音響起,各級主官紛紛離場,但是,張炎和周同一卻被叫留下來。
兩分鍾後,會議室的大門重新關上,裡面只剩下三人,張炎,趙玉林,周同一。
“老弟,想罵就罵出來吧,心裡也好受些。”周同一抽了一口香煙,笑著說道。
趙玉林瞪了周同一一眼,輕輕拍了拍張炎的肩膀,說道:“老弟,處長的命令,我們行動科不得不從,否則,即使往日有滔天之功,只怕明天就會化為烏有。”
張炎強忍著心中的萬丈怒火,表面上平靜的問:“科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兄弟們吹了一下午涼風,現在說不乾就不乾,你讓我回去怎麽說?”
“老周,你先說說吧。”
看得出來,趙玉林心中也很氣惱,但更多的是無奈。
“好,那我就來說說。”周同一掐滅手中的香煙,繼續道,“今天下午兩點左右,我們科的新型無線電定位偵測車在西城區金銀路一帶發現不明信號,老弟,這件事你怎麽看?”
金銀路,不就是周源發現蘇林的那條路?現在又出現不明信號,
這個蘇林,必是日本特務無疑! “想必是打草驚了蛇,蛇向特高課或日本特工總部求援吧。”張炎沉聲道。
趙玉林欣然點頭,故意問道:“我和周科長也是這樣想的,老弟,依你看,我們該怎麽辦?”
你丫撤退的命令都下了,我能怎麽辦?難不成‘涼拌’?
“那就挨門逐戶的盤查啊。”張炎面露不悅之色,又道,“對了,西城區不是隊長親自帶人查的嗎?怎麽,人溜了?”
“老弟,人沒溜,實不相瞞,我們已經能夠確定蘇林藏在這五棟別墅中的其中一棟,不過,這五家的主人,就是處長都不敢得罪,我們……下邊的話,還要我細說麽?”周同一拿出一疊照片,吞吞吐吐的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張炎就是個傻子也明白了,五家的主人,自然是國民黨中央的大佬,實權派人物,委員長的左膀右臂,戴星光雖然手握權勢滔天的特務處,但他連國民黨黨員都不是,僅僅憑委員長的一句話生活,如何鬥得過這些人?更不要說特務處的蝦兵蟹將了。
“那我們可以在外面布控,等人出來再抓嘛,難道這樣也不行嗎?”張炎心有不甘的說。
趙玉林擺了擺手,小聲說道:“處長做事一貫小心謹慎,不會讓對方抓住任何把柄,所以,只有取消任務,讓這件案子石沉大海,才是上策。”
上策?倒不如說是烏龜自保之策,這樣才妥當嘛!
“二位科長,這五戶人家不論是哪一戶和日本人勾結,後果你們想過嗎?”
這樣高級的官員,現在已經上了日本人的賊船,出賣國家的機密,一旦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他們肯定會徹底倒向日本人,那樣一來,對我四萬萬軍民抗日之決心,將會造成多麽惡劣的影響!
張炎想想都不寒而栗,恨不得把這些民族的敗類千刀萬剮!
趙玉林和周同一對視一眼,長歎一聲,話語中透著幾分無奈:“沒辦法,處長的命令,我們只能無條件服從,老弟,有些事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這樣對誰都有好處。”
張炎無語了,敵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他卻不能抓,不是他抓不到,而是被兩個利益團體之間的矛盾糾葛生生擋住了腳步。
顯然,張炎並不知道,以前有兩個利益團體為了拆對方的台,甚至不惜放掉極端危險的敵人。
……
他心灰意冷的回到辦公室,望著窗外無邊的黑幕,喃喃道:這到底是誰的不幸呢?國家,人民,還是國民黨…
那一刻,他才算明白了後世網絡上的一句話一
國名黨不是沒有人才,而是它的人才,一半對它失望透頂,跑到我黨來了,另一半本來就是我黨的人才,所以,委員長想不失敗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