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特務處，張炎沿著門口寬敞的街道一直往西走。

他一邊走，一邊用眼角的余光掃視著街面上行色匆匆的路人。

向西走出了大約三百米的路程，發現沒人跟蹤自己後，他立即叫了一輛停在街邊的黃包車。

黃包車一路西行，很快就到達了茶樓所在的街道。

在距離茶樓五十米左右的一個胡同口，張炎付給了車夫一塊銀元的車費，然後就下了車。

他先是圍繞茶樓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人，便徑直走了進去。

來到二樓，推開包廂半掩的門，看著滿桌子的瓜果點心，張炎不禁暗自點了點頭，這個周源真是越來越會辦事了。

看到張炎進來，周源連忙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走上前來喜笑顏開的說道:“炎哥，我已經等候你多時了！”

“辛苦了！”張炎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很是舒爽。

周源是個眼力勁十足的人，他麻利的給張炎倒了一杯熱茶，雙手捧過來說道:“炎哥，你先喝杯茶解解渴，喝完了我們再說事。”

“不用了，事情要緊。”張炎把茶杯接了過來，又順手把它放在桌子上。

聽到張炎談起交代自己的事，周源不敢馬虎，立刻收起臉上的嬉笑，鄭重其事的說道:“你們特務處那位姓孫的長官今天上午又來春來酒樓了，他和酒樓的宋老板在五號包廂裡待了整整四個小時，這一回，弟兄們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什麽?”張炎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孫廣明果然是去了春來酒樓，喜的是周源的那幫弟兄們的確有些常人不及的本事，以後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炎哥，你這是……”看到張炎瞪大了眼睛，周源有些不知所以。

“呃……我沒事，你繼續說，他們都說了些什麽?”張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將話題敷衍了過去。

“他們約定，明天晚上七點開始對城內共產黨的聯絡點展開突襲，準備打共產黨一個措手不及。”周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好啊！這個宋華軒果然成了可恥的叛徒！”

張炎把滿腔的憤怒埋在心底，嘴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的問道:“他們還說了什麽?”

周源想了想，說道:“沒有了。四個小時，他們就說了這一件事。”

“源子，你知道春來酒樓的營業時間嗎?”張炎突然問道。

“炎哥，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春來酒樓每天早上六點開門迎客，晚上八點半關門打烊。”周源笑著說道。

聽到周源的話，張炎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的眼神略帶詫異，看向周源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讚許道:“沒想到你小子身上竟然還有幾分專業情報人員的素養！”

周源擺了擺手，笑道:“雕蟲小技而已，離你們特務處的人還差得很遠。”

張炎沒有接話，他看了看手表，發現時間還早，於是問道:“對了，那個孟明最近有什麽異常動作沒有?”

“這小子還算老實，每天除了上街巡邏，就是找局裡的弟兄們打牌搓麻將，其余的事一點兒都不關心。”周源不以為意的說道。

張炎盯著他看了許久，才語重心長的說道:“源子啊，不要掉以輕心，你好歹也乾過幾年的警察，應該知道有時候一切正常才是不正常啊。”

“炎哥，我記住了！”周源重重的點了點頭。

“源子，今天上下班我走得急，身上沒有帶錢，這周末你去我家領取兩萬法幣，回頭分發給你的那幫弟兄們，但請你回去告訴他們，誰敢把這件事泄露出去，

誰家就會有血光之災，明白了嗎?”張炎說話的時候，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冷森的殺機。周源一聽，渾身哆嗦了一下，顫聲道:“炎哥，你放心，這幫家夥把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就是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出去胡咧咧。”

張炎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以周源的機靈勁，有些事情就算不說透，他也會明白。

敲定了正事，周源喝了幾杯茶，吃了些瓜果，戴上大蓋帽就離開了茶樓。

當然，離開之前，他留下了一筆茶水錢！

張炎則仍然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茶水，某個時刻，他端起茶杯，仰頭將茶水咕咚咕咚的全喝到肚子裡，然後使出全身的力氣把茶杯摔個粉碎， 冷聲道:“宋華軒啊宋華軒，老子今天晚上就送你這個狗叛徒上西天！”

把周源留下的茶錢扔到櫃台上，張炎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即馬不停蹄的向春來酒樓小跑過去。

一路上，他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由自己親自動手，哪怕就是暴露了身份也在所不惜。

張炎十分清楚，一旦過了今晚，就只能在明天白天除掉宋華軒，但無論是對於自己還是同志們而言，白天刺殺的風險要遠遠大於夜晚。

更為關鍵的是，此時此刻，張炎並不能確定同志們是否知道宋華軒是叛徒，畢竟，特務處搜索二號電台的人馬仍然在街道上封鎖盤查，地下黨的活動無疑要比平時困難許多。

半個小時後，張炎終於趕到了春來酒樓附近。

他慢慢的接近春來酒樓，當宋華軒那瘦削的身影出現在櫃台後面時，他心中一喜，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匕首，仿佛一顆大好頭顱已經到手！

寒風在空中呼呼作響，夜色越來越幽暗，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稀少。

張炎躲藏在春來酒樓對面的一條巷子裡，鷹隼般的眼光透過黑暗，穿過街道，密切的注視著櫃台後面的宋華軒。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風越來越猛烈，街道上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影。

突然，春來酒樓的燈火熄滅了！

隨即，幾個頭戴圓形小帽、裹著粗布棉衣的夥計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很快，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街道拐角的盡頭。

是時候動手了！

借著夜色，張炎邁著沉重的步子向春來酒樓走去，宛如一個幽靈一般……